康旭对科举有了些心理准备，时不时跟王掌柜借书回家看，保证书借出去什么样还回来什么样。王掌柜因康旭头一天来写的那两句诗，心里对他是看重的，只是借书这等小事也没有不准的，反正若是坏了脏了便从工钱里扣。近来入了秋，天气变冷了，康旭读书也勤快了起来，这样季惜月很是疑惑。季惜月很难想到康旭想参加后年的会试，毕竟当初这个秀才是康海福逼着考的。康旭毕竟是女子之身，瞒得了乡试又如何瞒得了审查更加严厉的会试？以女子之身考科举入仕如果被发现了，那可是砍头的大罪，是遭人唾弃的。
今夜康旭在灯下读前朝史书，季惜月则坐在他对面做着即将完工的冬衣。柴油灯下季惜月最后打了个结，用牙齿咬断了线，笑得满足极了，两人的冬衣终于是做完了。康旭的冬衣本应该早早做完的，奈何康旭非得要季惜月先把自己的做好，再做他的才这般晚完工。刘氏不喜季惜月，自然穿的衣裳也不要她来做，正好也让季惜月省事了。季惜月拍了拍衣裳，笑吟吟唤着康旭。
“康旭，你看！衣裳都做好了！”
康旭听见季惜月这般高兴的声音，赶紧放下晦涩难懂的史书抬起头瞧。只见季惜月手里拿着那件黑色的冬衣向康旭不住展示，那从内而外的喜悦，那眼里的光芒，康旭根本无法忽视。康旭赶紧走到季惜月身边接过衣裳，急忙忙穿在身上，合身得很而且厚得很。一件黑色、一件深蓝、一件白袍，康旭全都试了一个遍，都很合身厚实。虽然没有什么精细的刺绣花纹，但是做工极好，看得出来季惜月真的是心灵手巧又极其用心。康旭摸了摸袖口，这么厚的袄子也不知道季惜月这么瘦小一个人是怎么一针一线缝上的。
“真的好合身，做工也好！你真是辛苦了！”
季惜月却眼睛亮亮的瞧着康旭，晃了晃脑瓜子说道。
“我不累，你喜欢就好。”
“这个温暖牌的大袄子，看来我穿了以后下再大的雪都不会再怕冷了。”
“哪里会有这般厉害！”
“你的冬衣呢？快！穿起来我看看。”
季惜月极少得新衣裳，这次康旭特意给她买了料子，便认认真真给自己做了两件。季惜月从柜子里翻出来穿在身上，心里是暖烘烘的，许是料子是阳光的颜色吧。康旭瞧了又瞧季惜月，鹅黄色很显年轻，尤其适合这个正直好年华的姑娘。康旭围着季惜月转了一圈，好生打量了，不住点头称赞。
“好看！这种颜色才适合你。你年纪轻轻不要学我娘穿那些死气沉沉的颜色，白白浪费你这张满满胶原蛋白的脸。”
“什么？”
明显的季惜月没听懂什么是胶原蛋白，康旭都懒得解释，就敷衍了一下。
“就是你这么年轻，要多穿鲜艳的颜色才显得年轻好看。”
“可不能穿得太张扬，婆婆会不喜的。”
“有我撑腰呢！怕什么？她都多久没骂过你了，别怕了好不好？”
康旭弯腰下来与季惜月平视，笑得很温柔，伸出食指勾了勾季惜月鼻子。季惜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惊着了，但却很快羞红了脸，只是夜有些黑油灯有些暗，康旭没瞧出来。康旭脱**上的冬衣，季惜月也跟着脱下，折好放进了柜子里。
“你这么辛苦做好了我们的冬衣，我是不是该奖励你些什么？你且说说，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只是做了两件衣服，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你让我来，五十年我也做不出来。你这双小手，忒厉害了。”
康旭说罢，伸出了手抓住了季惜月的手。不曾想季惜月却马上把手抽走，脸上有些痛苦。康旭是个很敏感的人，立马反应到不对劲。
“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
季惜月把手别在身后，就是不让康旭看。康旭脸色严肃了起来，强硬抓回了季惜月的手掰开来看。只见季惜月手上有好多破开的皮和细小的针孔，康旭心疼了，特别疼。一个十六岁姑娘，为了给他做衣裳，一双手弄得像三十岁的一般。白天要做家事，晚上做衣裳。从来没有人对康旭这么过，哪怕是现代的父母，最多也就是给他买，没有人会给他做。康旭没忍住哭了，泪水啪嗒啪嗒落下，但是没有哭泣的声响。两人沉默良久，季惜月先说了话。
“康旭，你怎么了？”
“我没事。”
康旭在黑夜里送开了紧抓着季惜月的手，悄悄擦干了眼泪。
“这几天少碰水，碰水很疼的，明天我带你去村尾刘大夫家看看。”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就好了。”
康旭再次沉默了，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心疼。季惜月却以为康旭生气了，因为自己不听他的话。季惜月从柜子的最下边拿出一双新鞋，放在康旭的腿上。
“你看，我还给你纳了新鞋。”
康旭摸着那厚厚的千层底，终于知道她手上那些破皮怎么来的。这么厚的鞋底和袍子，得用多粗的针线和多大的力气才能缝好。
“你别生气了，这是给你纳的新鞋，只纳好了一双。可惜我力气太小了，若不然两双都纳好了。”
“这鞋是千层底的，大雪不怕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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