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沉吟了一下，说：“陈还一小同学，我直说了哈，这个人呢，得上线，就算全面拉低分数线，或者降低专业部分的分数线、整体提高笔试录取率，复试的时候再多筛掉一点人，也得把这个人录进来。”
陈还一皱起眉，还欲争辩：“师兄……”
师兄打住他，说：“你别说了，我也是没办法，每年都有那么几个，如果连国家线都没上，那好说，咱也不能降到国家线下面去，但是只要上了国家线……你要是关注一下历届考研分数线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本校的分数线每年都没有比国家线高出多少，主要还是靠复试筛。唉，我跟你这么说吧，我就算拿着你现在这份东西交给院领导，人家看了也就是打回来让我重做的份。我不干，也有别人干。”
“我明白了师兄。”陈还一麻木地说，“再给我一个小时。”
师兄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也不要太灰心了，虽然进入复试的人多了，但是没有实力的还是会被筛下去。”
陈还一一边敲键盘一边说：“师兄，你看，假如我们院本来预计招一百个硕士，如果完全公平的话，就会综合笔试与复试的成绩，取前一百名。但是现在有人打破了这个公平，这就意味着有一个本应获得录取的学生落榜。师兄，这是很残酷的事，很多人花了一两年来准备这一场考试，这次失败他们可能要再花费一两年青春，甚至可能就去走其他本来不想走的路。”
师兄叹了口气，说：“也不一定，可能本来录取一百个，现在有一些特殊的，就录一百一十个呢。”
陈还一手上一顿，摇摇头，否定道：“学院的资源是有限的，无论是实验室、仪器、项目，还是导师。本来属于一百个人的资源要分给一百一十个人，当然这样看并没有少很多。但是，设想一下，本来要多带两个学生的导师，变成了多带三个，这个区别就很大了。”
师兄看了他半天，最终沉默不语。
陈还一继续敲键盘，也没再开口。
后面一连许多天陈还一都泡在实验室，基本上又结了一个项目，然后就开始啃文献。
一天陈还一收到短信，沈教授回来了，叫他去办公室讨论毕业论文题目。
陈还一跑过去，沈教授正在边喝茶边看文献，眉头有点皱起。沈教授是正教授，一个人独自坐一间大办公室。他看见陈还一来了，眉头舒展了一点，放下文献，指了指沙发，说：“还一啊，坐。喝水自己去饮水机倒啊。”
陈还一规规矩矩地坐下，应道：“噢，谢谢沈老师，我不渴。”
沈教授点点头，说：“你最近文献看得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陈还一沉吟了一下，回答：“我看了一下，我对做癌症的信息分析比较感兴趣。我本科阶段基本都是在干湿结合的实验室，做的实验也比较多，本科毕业论文的话我想集中精力在生物信息上，主要做分析。”
沈教授犹豫了一下，说：“还一，是这样，我现在比较希望有学生做动物蛋白进化这个方向的。”
陈还一想了想，坚持道：“沈老师，我还是倾向于做癌症的信息分析。”
沈教授说：“癌症的信息分析已经有人在跟进项目了。”
陈还一一呆，说：“可是我之前就在……”
沈教授说：“他的毕业论文题目已经报上去了，即便是本科生的毕业论文，也不能有这么高的重叠度。”
陈还一双眼灼灼，坚定地说：“可是，沈老师您应该清楚，我一直研究这个方向，我不敢说所有人，可是在我们学校的本科生里，一定不会有人比我做得更好。”
沈教授顿了一下，看向陈还一的目光似有怜悯，他缓缓道：“我这次出差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个学生不是本校生，保研保到我们学校，所以在我们学校做毕设，进行双校答辩。那个学生的报告很优秀，已经拉动了五百万的科研拨款；除此之外，几家大型制药公司都对这个项目提出了投资意向。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本科毕设，等到你们毕业，这个项目也会继续下去。等你研一的时候，如果还是很感兴趣，想进项目组协助研究，也是可以的。”
陈还一呼吸一窒，沉默半晌，终究无话可说。
沈教授安抚道：“你……这两天考虑一下。其实动物蛋白的进化也是很好的方向，你的话，应该可以拿到优秀毕业论文。”
陈还一傻傻应了，低着头走出去。
他走到实验室的电脑前，看着外文文献里一排排的字，那些长单词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了起来。他握着鼠标，点击了右上角的红叉。文件夹里是一篇又一篇的文献，全是关于他感兴趣的癌症信息分析这方面的，他左手按上Ctrl+A，全选了整个文件夹里的所有文献，右手抖着，想点击右上角那个Delete，却始终按不下去。
他脱力般地放开键盘，颓然地朝实验室外面走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那回碰到林开等一行年轻老师的那个办公室门口了。抬头，门牌上写了“林开副教授”和“张超然副教授”两个名字和职称。陈还一呆呆地看了一会，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陈还一吓了一跳，门里的张老师正准备向外走，见他站在门口，挑起眉问：“你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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