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在南山市家中的床上惊醒过来，她在黑夜中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吸气，“没事是梦是梦，”她安慰自己，摸索着找手机。凌晨三点，昨夜的雨已经停了。
林然望着天花板发愣，为什么又梦到了童年和安嘉禾，她已经好久没做这个梦了。她满身大汗，口干舌燥，再无睡意。
她起身扭开灯，光着脚去厨房倒杯凉开水，抬头从窗户玻璃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没及肩的头发零星的被汗水黏在脸上。
深夜黏稠寂静，她独自站着，紧紧地抿着嘴。余光看到桌上小巧的水果刀，一时兴起拿起来，熟练把玩着。
她能感觉到洁净的刀背照出了自己内心的阴影。手臂碰到冰凉的利刃，心里有一束火苗蹿升上来，让人跃跃欲试，无法平息。
她舔舔发干的嘴唇，难以自制。
林然曾无数次在黑夜里和这些火苗交手，在深渊的边缘徘徊，最终掉落。堕落和沦陷，总是带着快感。
但这次林然放下刀，重新打开水龙头用力地洗脸，她的力度太大，连带溅湿了头发。她慢慢冷却下来，从执拗偏激中抽了出来，那些银白色的火花在暗中熄灭。
明天是开学第一天，她想：要忍住，我要有健康的生活。
……
隔天，南大艺术学院开学的第一天，系主任告诉林然要早去，今天会有新讲师来校报道。
正值上班时间，车流密集，林然被堵在十字路口，等了两次红绿灯都没有通过。不耐烦地侧身调车载频道，突然，她余光瞥见右手边一辆出租车，隔着两层玻璃，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是谁？
安嘉禾，那是安嘉禾吗？轰隆隆的雷声在林然身体里炸开，这个名字、这个声音穿越了时光，惊起了尘埃，扑面而来。
绿灯亮了，出租车右转，林然恍惚之间抢了右转车道跟上去。这突如其来的遇见，让她的思想被一张理不清的网裹住，握方向盘的手有点抖，两边的车越来越多，那辆出租车慢慢消失在她目光里，她跟丢了那辆车。
林然把车停在路边，好像从梦中醒来，用茫然的眼神看了下四周：我在干什么，安嘉禾怎么会出现在南山，昨天的梦让我连现实月分不清了吗？
她这样想的时候，又把车子慢慢开了起来。
九月，炎夏的尾巴，这座南方城市还有些闷热，学校里熙熙攘攘到处是车和人，林然费了半天时间才找到空位停下车。学校里到处是参天大树，抬头就可以看见头顶的核桃树映着细碎青涩的果子，散发出凌乱的酸甜。
来来往往的人流中，间或有学生和林然打招呼，林然看着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庞一边点头微笑一边向办公楼走去。阳光正好，生活正好。
而此时，昨夜林然梦中的安嘉禾正忐忑不安地坐在系主任办公室，从森原大学研究生毕业以后她考到这所位于南方，离家几千里的艺术院校任大学讲师，初来陌生环境的不安把刚工作的兴奋压了下去。
不大一会，系主任推门进来：“不好意思，安老师，开学第一天事情太多了，没来得及招待你，不好意思。”
“哪里话，主任你太客气了。”安嘉禾起身，李主任大约六十出头，穿了身剪裁合身很有质感的旗袍，气质极好。
主任一面看嘉禾档案一面说：“你是森大毕业，那你熟不熟悉你们院学科带头人张教授？”
安嘉禾听到自己的导师名字，生出些亲切感：“啊，那是我硕士导师。”
“这么巧，张教授是我同门，”主任笑着说：“我们这还有一个林然老师也是你导师学生，算起来她应该是你师姐，你肯定认识。”
安嘉禾听到这个名字，嘴角上弯，露出笑意。林然林然，这个人就是她选择南山大学的目的啊。
李主任低着头，并没看到她变化的表情：“那我现在带你去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和你介绍情况。”
李主任在前引路：“这是我们艺术学院办公室，我们专业刚从大学科中独立出来，讲授美学课程的一共三位老师，一位是学校回聘的博导——孙教授，年纪大，只负责大四学生的教学任务。一到三年纪由你和林然老师负责，你不知道，你来了我们学科，最高兴的就是林老师了。上年她自己讲三个年级课程，累的不轻。来，安老师这边，这就是你以后的办公室。”
李主任先一步推开门，向里打招呼：“林老师，新学期课程排完了吗？”
“主任，孙教授和我的已经排完了。”
安嘉禾走进去，先听到林然声音，余光又看见在这个三十来平的房间，靠北放着一张办公桌，靠南面对面两张办公桌。
林然在靠里办公桌坐着：“就差新老师的还没有排。”
安嘉禾看着林然站起来，摘下金色细边框眼镜，抬起头，两人目光在瞬间交汇。她从林然眼中读出惊讶、错愕、尴尬，以及其他无法言说的情绪。
林然先从对视中别过脸去，和主任打招呼：“这是新来的讲师。”
“是啊，和你是一个学校的，还是张教授学生，安嘉禾老师，你不认识吗？”安嘉禾耳朵里有一句没一句飘来她们的对话。
“是师妹啊，可惜我读书时候比较内向，不太认识师兄妹。”当着系主任的面，林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安师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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