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扬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人担心，陪着她，也是给自己找个暂时冷静的地方。
“过去的都过去了。”安抚着，愚蠢如我，自始至终仿佛仅此一句。
“是过去了，可我忘不掉。”趴在我怀里，温顺宛若小猫。因为这份无助，我居然动摇了对阿阳的信任。
凌晨，从恶梦中醒来。阿阳向我道别，却只背着身。
如今，连梦也不给我靠近的机会了吗？
刘扬沉睡中还揽着我的手臂，匀称呼吸沉稳安眠。
纵然遭遇不堪，她依然可以安睡。因为有我吗？不论何时，她总把我看成一国的，信任到可以不用回头就大步勇往直前。
我有辜负这份信任吗？如果，我做了可怕的选择……
第二天和刘扬一同上班，路上的气氛相当尴尬。要她原谅阿阳不可能，要我劝阿阳离开也不可能，大约我们都明白，所以选择回避。
眼角扫到她，表情若无其事，几欲言语，终于还是止住。
你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人。但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
分神，于是连单位门外那辆大红的本田也没看见。
而且是在它狂鸣半晌后……
“丁晓丽！”这声有针对性的喊叫，终于引起我们的注意，同时回头望去。
“噢。”自从上次她动情地要带我四处看病后，再没见过——似乎好长时间了。
“你昨晚去哪了？没住宿舍？”她剪了短发，栗色齐留海，显得下巴更尖。
“我……我昨晚出去了。有事。”这个人的出现只会雪上加霜，让我脆弱的神经片刻短路。
“什么事？要办整晚的？”寒冬腊月天才蒙蒙亮，她大老远从郊区跑来就为了问这个？
“……”当着刘扬，我简直羞愧难当。
“我搬新家，她到我那里住了。”很平静，但锋芒。
居然……是在保护我吗？
月月竟一时语塞，看看我。
我看看刘扬，随后冲着月月点头。
“我有话和你说，如果你不着急上班。”语气虽强硬，但月月能主动回避算是进步。
“好。”如果她又因为我的病生出什么奇思妙想，除了感谢，我只有拒绝。
刘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这孩子，怕我受欺负吗？
“你还按时用药呢吗？”月月坐在车里，打开暖风，永远怕我冻着。
“吃着呢。”我撒了谎。因为忙小弟婚事，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甚至定期检查也没按时去。
“你要按时去检查。”月月突然把手伸过来，摸摸我的掌心，“天气冷我可以送你去医院。给我打电话。”
“不想总麻烦你。”这是实话，她的随传随到时常令我不安。
“我托朋友找了个老中医，过两天到北京开会路过，正好给你看看。”
“月月，谢谢。”她找的，都是排队挂号都约不到的专家，费了多少心思与周折，“人早晚都有这一步，说实话，我不怕。”
她咬咬嘴唇，没说什么。
“我得去上班了，要迟到。”起身下车。
“你注意身体，在那个……同事家住，要注意。”措辞严谨，月月，与以往有些微不同，“专家来了，我接你去。”
她以为，我是和刘扬同居去了？不顾健康纵欲过度？也许，我们的悲哀就在于，仅仅由身体接触而引起的关联。
坐在借阅室老旧的木桌前，脑子慢慢理出当下急需解决的问题——婚礼能否正常进行？小弟要不要知道这一切？阿阳……和我能守口如瓶到什么程度？
“丁师傅？那个女的，没把你怎样吧？”刚涮完拖布的刘扬从外面进来，看我发呆。
“没有。”笑笑，她不懂的感情，以孩子般的理解方式。
“她干嘛总找你麻烦？”月月态度刁横，每次出场，无不令人侧目。
“没有，她只是问我点事。”无法解释，说这个衣着入时风骚入骨的女人，也脆弱过，也被我辜负过，也在狠狠伤害过我后痛哭流涕。
“你都结婚了，她还缠着，讨厌！你别怕她。”刘扬可能至死都无法改变对同性相吸这事的厌恶态度，即使知心互慰，也希望我老老实实过良家妇女的生活。
幸而几位读者还书要登记，才打断这纠缠不清的谈话。
看她匆忙工作的身影，我想，究竟有多大勇气，才能冲破这些——善良的，主流的，共患难的感情。
我以为，那样的勇气，我早已失去……
不想让身边的人失望，不想让所有人侧目，不想面对那些由此而来的指点与好奇。
我的秘密，不要分享。
晚上刘扬坚持陪我住宿舍，各自上床，却毫无睡意。
“昨天的事，你打算和你弟说吗？”其实彼此心事，不过如此。
“……”不知怎么说才合适。
“是不是因为我，让你为难了？”
“没有。只是他们的婚礼，请柬都发了。而且我小弟很爱她。”即使阿阳罪行滔天，小弟也不会心生厌恶，像我一样的死心眼儿。
“爱的时候，当然好。我哥当年也幸福过。”甚至后悔答应她来同宿，这些话题向着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去。
而那里，往事的往事，曾有我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哥遇到她，就在医院。因为拖欠住院费被赶出来。而我哥看个感冒的钱都够她再坚持一星期……他就那么相信她，也不怕是骗钱的……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忙，最后帮到非要娶回家里，爱的时候，钱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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