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鹄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时丧失理智，脱口而出：
“我师妹何时向他自荐枕席？分明是那姓江的苦苦纠缠我师妹！”
这话一出，江随惊愕地看向莫鹄，后者自知失言，但众目睽睽下不好再收回前言，只得梗着脖子，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秦倦语气惊讶：“怎么会有如此谣言？”
“姓江的，是不是谣言你自己知道。”莫鹄咬牙切齿。
江随神色一凛，正待辩解，想起秦倦的嘱咐，于是隐忍下来。
秦倦摆出和事佬的架势，挡在双方中间，道：
“这其中必定有误会，不如我们双方坦诚布公，将此事分说清楚。”
“说清楚？”莫鹄目光扫过四周。
客栈不大，清欢派弟子已然占了半数位置，但也有些行商旅客暂居此处，此时又恰好是正午吃饭时分，大厅中客人最多，一片灰白的门派制服中偶尔夹杂着几道身影，颜色各异。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此刻那些旅客或坐或站，余光盯着莫鹄这边，就连客栈掌柜的和小二都时不时投来一道试探的目光。
莫鹄神色不屑：“姓江的，你打的好一手算盘！我师妹可是清白女儿，大庭广众之下分说此事，岂不是毁了她的清誉？”
秦倦：“若真如你所说，你师妹清白无辜，那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该怕的是我们才对，又怎会要求两方分说？”
莫鹄冷哼一声：“你们是男子，和这样的事联系在一起，顶破了天，旁人也只会说你们贪花好色，调笑几句。我师妹却是女子，无论她错与对，今日之后都免不了染上污点，万一你们空口白牙信口胡诌几句，这事再传出去，教她如何在江湖立足，又如何在这世上立足！姓江的，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无赖伎俩，我劝你最好离师妹远点儿，否则我清欢派跟你没完！”
他这话说得狠厉，却正中秦倦下怀。
“听莫少侠的言辞，是要将此事作为两派友好关系的前提了？既如此，何不将此事禀报两派掌门，让他们为此事做个决断？”
这话一出，在场人皆是一愣。
江随微微蹙眉，暗自思忖着秦倦的意图，忽见一名年轻男子凑到莫鹄身边，他穿着清欢派的门派制服，弓腰低头看不清面容，丝毫不起眼，声音也弱得微不可闻，透着些许怯懦。
“师兄，万万不可。咱们这次下山只为历练师弟师妹们，若是这事闹到掌门面前，两派万一撕破脸面，师父定会怪罪。”
言语间透着将此事压下的意味。
虽说南安派衰落已有一段时日，可至今和南安派撕破脸的门派却是没有——毕竟当年的南安首徒江楼月名满天下，和如今的许多前辈皆有来往，又是因为力战魔教前任教主秦烈海而身亡，谁也不会在他亡故后踩了南安派的脸面。
莫鹄敢和竹君子针锋相对，却不敢明目张胆地闹翻，一时间没了主意，盯着秦倦恨恨看了半晌，忽而脸一转，将矛头对准江随：
“此事全因竹君子而起，缘何现在闷头闷脑，倒做了缩头乌龟？”
“此言差矣。”秦倦叹气，“此事皆是因你清欢派的曾蕊曾姑娘所起，江少侠只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你我旁观者尚能理清思路，江少侠横遭人祸，被这倾天的黑水泼得思头脑混乱，实属正常。何况曾姑娘自言深受其害，至今不曾出面将事情说清楚，一切皆由莫少侠陈述，缘何江少侠就不能托我转达？”
“你——！”莫鹄说也说不过，气得干瞪眼，良久才气愤道，“你说我师妹向你自荐……咳，表白心迹，你可有证据？”
秦倦巧舌如簧，眼皮都未曾抬起便反驳了回去：“口头无凭，岂可有证据？诸位言之凿凿，说他觊觎曾姑娘，自己不也连半点证据都拿不出来吗？”
莫鹄最后一点思路被堵死，一时间无话可说，憋得满脸通红。
方才上前的弟子突然轻声开口，仿佛被逼出了一点急智：
“你们说曾师姐污蔑你们，她可是女子，自毁清誉有什么好处？”
“曾姑娘会得到什么好处，我们头脑愚钝，自然不晓得。”秦倦一开口便示弱，没等清欢派众人的脸色缓和，后半句却又话锋急转，一指江随，“可你们若说竹君子轻薄于她，也得睁开眼睛看看吧？所谓人心相面，诸位看江少侠，可有半点狂浪之徒的样子？”
众人皆朝着江随看去。
江随本还在心中琢磨着秦倦和莫鹄之间的话语机锋，冷不防接收到众人打量的目光，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好垂下眼帘，头脑放空。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八年前意气风发的竹君子便是在隐居八年后，依旧一派君子风骨。
此刻江随姿态从容地端坐于众人面前，饶是一动不动，仍有一股凛然正气扑面而来。
都说面由心生，江随这面容同他师父一个路子——都是侠之大者的面相。
莫鹄即便深信曾蕊，看着江随这一副正人君子的面貌也不由卡壳半晌，难以说出反驳的话来。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以手掩口，悄声对同伴道了句：“我看这大侠可不像……”
在场皆是习武之人，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
莫鹄脸上一黑，转脸瞪着秦倦神色不善。
他身旁垂头无语的清欢派小弟子又忽然抬头又道了句：“有道是，人心隔肚皮。若单靠一个人的面相便能看出好恶，那捕快也无需查案，把面貌凶恶之人抓进大牢便可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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