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们早已见惯了醉鬼，牢牢地扶着他，嘴里低声哄：“郎君慢一些。”
她们语气轻柔，手劲却不小，任凭戚和挣扎也不放开他。
“文松……”戚和昏昏沉沉控制不住自己，又开始唤柏文松的名字。
后面跟着的贺玉嗤笑了一声：“你倒是真喜欢他。”
戚和听到了，下意识低下了头：“不喜欢……不喜欢，不能喜欢。”
戚和声音太小，贺玉没听清，他凑过去：“你说什么？”
戚和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直到坐进马车，任凭贺玉再怎么哄他出声，他都最多喉咙里咕哝两声，却再没说出什么完整的长句子。被谁欺负了一般。
他仿佛有点怕贺玉，上了马车便缩进角落里。
贺玉跟在他身后上车，看他一副鹌鹑样子，没说什么。
长鞭一震，车轮滚滚向前。
马车毕竟是马车，无论多华贵，也是有些颠簸的，戚和的头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晃动，一下一下撞脑袋。
贺玉笑着看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拿扇子怼怼他：“诶，小菩萨。”
戚和缩了缩。
贺玉一撩衣摆，坐到他那边去，挤着他：“又躲？”
戚和无奈似的，被车壁和贺玉夹在中间，委屈又认真地叹了好长一口长气。
贺玉似乎只要看见戚和各种不同的反应就觉得有趣极了，笑了半晌，从后头伸过手去，搂住他肩膀：“你撞头不疼吗？靠在我这儿。别躲了。”
“不妥。”戚和半醉不醒，尚存一些意识。
贺玉挑眉：“你当什么人都有本事靠着我的吗？”
戚和咕哝一声，本来对着车壁，被贺玉捏着脸颊转了过来。暗淡光线下面，能看到他半边额头都被磕红了。
贺玉琢磨着，再让他这么撞下去，明天脸都得肿了。贺玉硬是把他搂了过来，自己向旁边挪一挪，将戚和按到自己腿上枕着。
戚和被按倒了，不太高兴。贺玉按着他不叫他起来。
“寻常都是美人为枕，你贺公子我躺在上头。这回我吃次亏叫你把我当枕头，你还想怎么的。”贺玉按着他头，“别折腾，好好呆着。”
戚和仿佛也觉得靠着腿的确舒服，慢慢不动了。丝毫没有骨气。
贺玉手还贴在戚和脸侧，马车晃动之间，他觉得手下的软/肉也跟着动，十分细嫩，就像个姑娘似的。
他想到初次见面时，戚和看着“小乞丐”那纯善无辜的眼神，不禁动手捏了捏手底下软乎乎的脸颊，嗤了一声：“兔子脾气。”
一路向西，红昌街的灯火渐渐被甩在身后，马车在昏暗夜色中前行，檐铃叮咚，踏破寂静。
戚和在贺玉腿上睡着了。马车停了也没醒。
贺玉低头看他。
他睡得还挺舒服，脸颊红彤彤，嘴巴微张着，一副呆样。
贺玉的怜香惜玉之心尽数用在女人身上了，没什么分给男人，他颠腿震他：“书呆，起床了，你夫子要查你功课了。”
戚和咕哝一声，缩肩膀，不醒。
“柏文松叫你去喝酒了。”贺玉又换了个说法。
结果戚和这也纹丝不动。
贺玉歪了歪头。
他又道：“你大哥回家啦！”
戚和眉头皱了起来，眼睛很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大哥……”
贺玉手很欠，伸过去撑他眼皮：“醒了醒了，快起来，贺少爷腿都要麻了。”
喝醉酒刚刚睡着又被强行叫起来，实在是一种异常难受的体验。戚和昏昏沉沉，头疼欲裂。他迷迷糊糊爬起来，脸又往角落缝里挤。
“这边儿。”贺玉抓住他，不让他往里缩。
贺玉先行踩着轿凳下了车，转过身来拽他：“这儿，往这儿钻。”
戚和慢吞吞地往外面挪。
贺玉嫌他迟钝，长臂一伸勒住他的腰，想把他抱出来。
车夫看着自家公子这举止，以为贺玉也醉了，连忙上来要帮忙。
戚和看着瘦，却也是个大男人，喝醉了尤其沉。
贺玉抱姑娘抱习惯了，一时被戚和的小细胳膊小细腰迷惑，以为他也是同女子一般轻盈盈的。
结果说是抱，却使不上力气，完全抱不起来。
和贺玉抱都抱了，不好意思松手，他撑着面子，拽着戚和的腰，生把戚和从车厢里往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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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春在大门口留了道门缝，坐在一架小胡床上，点着灯笼等着戚和回来。
却等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见人影。
她正看着小灯笼上的虫子发呆，终于听到门外有马车的声响。她凑到门缝前，看到黑黢黢的夜里，一辆马车停在戚府面前。
有两个人细细簌簌不知道在车厢旁边干什么，下一刻，马车里竟然像拖死狗一般拖出个人来。
她吓得只敢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
……结果越看越觉得被拖出来那个人身形怎么这么像自家主子……月光照在那人衣服上，还闪着粼粼金线光！
我的天哪！二郎君！
晴春连忙推开大门，从门缝里钻了出去：“二郎君！”
戚和昏昏沉沉站不住，正靠在贺玉身上。
贺玉搂着戚和，听见人喊，转过头去看晴春。
月光下，晴春只看到搂着自家二郎君的男子，生得一张无比俊俏的脸庞。五官润洁如明月，朦胧似雾云，桃花眼波光粼粼，仿佛神仙一般，脸颊上有点红，更显气韵鲜活——脸红是不错，方才拖戚和拖得。
“这、这是……”晴春恍惚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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