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西尔。”多礼娜抬起手擦掉脸颊上的泪痕。
“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法西尔轻声问她。
他的语气很轻，好像不愿意打扰到这样静谧的夜景。
多礼娜视线有些恍惚。
她现在是很失常，因为她睡觉从来不会超过夜晚十点。
但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多礼娜理解法西尔的意思，她轻哼一声，带着些戏谑挑了挑眉：“嗯，梦到些不好的东西，你呢？听说和城主去地下城玩了，现在才回来？”
法西尔刚想问她怎么不问自己是不是半夜睡醒，结果顺着她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吧，和白天的一样。
忽视掉多礼娜看戏的眼神，法西尔头疼道：“地下城有点小插曲，刚才才回来。你想什么呢？”
多礼娜没再看他，收回目光，抱着臂看向外头夜景，“没想什么，有点累了。”
法西尔想到刚才她哭泣的背影，脑子里闪过什么，却没抓住。
多礼娜也不等他说什么，接上一句：“你不会真的喜欢亚诺里格了吧？”
法西尔被这突然的一句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直接出口：“这正常吗？”
接收到多礼娜惊讶的眼神后他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扶住额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虽然知道，但是还是有些吃惊法西尔会这么问。
她很清楚法西尔性格，法西尔很少有这样不谨慎回答问题的时候。能这么问，估计也是对人家有几分感兴趣才会这样的。
……该不会来了一趟真弯了吧？
多礼娜眼神有些怪怪的，看了法西尔半天，看得法西尔忍不住微微皱眉，才淡淡回答：“正常吧。”
两人同时想到玛利娅和塔娅。
“地下城怎么样？”多礼娜首先找了个新话题。
女王和塔娅早就是他们之间闭口不谈的话题，仇恨消失后，两个人在城堡里活着，却都有意无意地让自己透明化。与其说是活着，更不如说是在履行他们的义务：装作正常地活着，为王室争光，让女王省心。
所以即使后来没什么矛盾了，两人也不怎么在明面上交流，只是利用着默契，也不再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
虽然和一般的家人不一样，但是对于他们而言，这样的相处方式，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亲昵了。
“地下城的人民…和塞尔的人民不一样。”法西尔想了想答道。
“当然啦，”多礼娜不屑地嗤笑一声，“地下城和塞尔又不一样，地下城的人多少个是有信仰的？是信教的？”
她表情毫不在意，但是眼中水光残存，还有一点自嘲在里头，法西尔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并不是在嘲笑比兰城的人。
相反的，是对死守信仰的塞尔人民不屑。
“所以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环境，很热闹很乱，”法西尔语气有些轻快，“坏人还挺多的。”
“所以…你遇到了？”多礼娜犹豫着看过来。
何止遇到了，还遇到了不止一次，很有缘分。
法西尔想着，面上笑容微微：“是的，打了好几次。”
“……行啊你。”多礼娜回过头去，感叹似的轻声说道。
法西尔在这里比在塞尔那里好多了。笑容都是真诚的，也活泼了一些。
以前在塞尔，总是端着王子架子，冷冷清清的，动作挑不出错处，唯独缺少感**彩。
感觉来到了比兰城就放飞自我了呢。
多礼娜默默想着。
“二姐有空也去看看吧。还有比武场，挺血腥的。”法西尔真诚建议道，顺便介绍了一下比武场的特色。
多礼娜听着，表情微微嫌弃，但还是接受了：“嗯，过几天去。这两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也没什么可玩的了。不过你有没有觉得……”
她声音放得更轻了。
法西尔看过去。
多礼娜伸出了一只手，轻轻触碰着树干，夜色太浓，没和法西尔对视时，法西尔看不清她眼中流淌着怎样的情绪。
她语气很轻很轻，仿佛就要融化掉：“…这里的气息，令人很熟悉？”
“……什么？”法西尔愣了愣。
多礼娜抬起头来看他的反应，看到他这样的懵懂不似作伪，眼中黯然了一瞬，很快撇过头去，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塔娅真可怜。”
“……什么意思？”法西尔思维跳跃不是很跟得上多礼娜的步伐。
多礼娜自顾自说：“我刚才哭，是因为愧疚。”
……愧疚？
法西尔有些不解。
愧疚是一回事，塔娅又是另一回事吧。多礼娜为什么要合在一起说。
他打心里觉得，他们两个怎么样都不应该对塔娅愧疚的。毕竟局面如此，负罪感最大的应该是女王，如果她真有这种自知之明的话。
多礼娜叹了一口气，收回攀着树枝的手，眺望远方薄云背后的星辰：“最近塔娅和我说过一些话。”
她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搓了搓，语气散漫：“她说她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我们。”
“这有什么。”法西尔早就不在意了。
多礼娜抿唇：“我以为塔娅是没什么感情的。”
法西尔也这样觉得。
塔娅从他们见到的时候就已经是那种冷冰冰的样子，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不困扰，不生气，不难过也没哭过。
就好像只是一尊会移动的瓷娃娃，必要的时候连话都不会多说几句，只会用那双蓝色的眼瞳看着别人，目光永远沉重且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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