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交谈之间，繁星隐去，朝阳又高悬天际，灼烤着这片大地。对岸的村民熄灭篝火，跟林沉对视几秒钟，纷纷低头散开。
林沉盯着先前在神庙中遇见的那个男人，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问个关键性问题，你要怎样才算赢？”
“一半以上的人开始反抗时，赢面就很大了。”小希将他们引上来时那条路，顺手折断两根枯枝用来开路，“觉醒的NPC越多，系统对于考场的控制力度就越低，稳定性也就越差。”
叶昭低头躲过一条布满荆棘的藤蔓：“赢了又怎样？”
小希随口道：“就彻底崩溃呗，玉石俱焚......”
她像意识到什么，猛然闭上嘴。
系统创造的世界崩塌，玩家或许能从裂缝中脱身回到真实世界，但本身就依托于数据而存在的人呢？会不会就此消失？叶昭感觉心跳猛然快了两拍，扭头看向林沉。
林沉停步，认真对他道：“不想做就不做，等把闻山俩人救活，我想办法立刻结束这次副本，离开后系统应该就不会再针对你了。”
“你不想回你的世界？”小希不得不跟着停下来，腮帮鼓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林沉摇头：“我无所谓。”
眼看他准备反水，小希急道：“那你就宁肯被系统用性命威胁，每次进副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
林沉轻描淡写道：“它威胁不了我。”
小希还在试图挽救：“但所有人，你、我、叶昭，其他NPC跟玩家，我们都是无辜的。”
林沉看也不看她，视线只停留在叶昭身上，只等他做出最后的决定：“系统崩溃后，NPC被跟着销毁的几率有百分之二十。”
叶昭扯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你当时说只要成功概率大于百分之六十，那就值得去做。”
那是他刚遇上林沉的时候，几个人还困在密室中，被卧室门上的密码逼得举步维艰。叶昭猜对密码的几率是百分之六十，但林沉却毫不犹豫采用了他的提议，并告诫他：想在这个游戏中活命，就得做个赌徒。系统不会给出绝对的死局，哪怕这一步输了，下一步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胜率大于赔率，那就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林沉果断道：“不一样，我不可能用你做赌注。”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可能会被销毁的？”叶昭声音闷闷的。
他果然知道最后的几种结果，却一丁点也没透露给他！要不是小希说漏嘴，那林沉是不是就会放任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做这件事？
林沉老实道：“就在鲲鹏背上那会儿，潘多拉把所有隐患都告诉我了。”
怪不得那天醒来，林沉跟潘多拉坐成了肩并肩手拉手的姿势。叶昭心中一股委屈之意油然而生，明明是关乎自己性命的东西，他反倒成了局外人。
“祖宗，你又想什么呢？”林沉眼见着他眼眶红了一圈，赶紧举起双手道，“这些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想做就去做，我给你兜着底。”
叶昭来回看着他跟小希，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我自己的生死，不需要我考虑？”
后者把头埋进胳膊里，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嘱咐过潘多拉别把这件事告诉叶昭，就是怕他知道可能会被销毁后，拒绝跟她合作。无知者尚且可以无畏，而一旦被通知可能会死亡，哪怕是再小的几率，都会让人却步。
“不是你，是我。那百分之二十的死亡概率，是针对我而言的。”林沉跟他对视，眼神温柔， “如果真到那步，我会一换一把你替出去。”
叶昭叹气道：“你觉得，你对我来说......就这么可有可无？”
林沉愣怔看着他，一时语塞。
“我想赌。”
叶昭等了半天，没等到任何人的回复，索性大踏步往前走去。小希踌躇几秒，跑了几步追上去，只剩林沉一个人落在最后站定。
小希跟在叶昭身后几步远的位置，终于下定决心：“对不起。”
“你就算告诉我实情，我也会帮你的。”叶昭对女孩还是心软，忍不住放缓了语气。他早就说过，宁肯死，也不想做系统手底下被数据填充的奇怪造物。
更何况那所学校里，还有人为了生存而苟且于黑暗中。叶昭想起上次看见的躲在阴影中的男人，他至今难忘那几个人的面容，那是一种长久不被阳光所照耀的惨白。
她说得倒也很对，所有人本质上都是无辜的。不管是向他痛下杀手的NPC，还是彼此残杀的玩家，都是受害者而已。
林沉跟在他们身后，隔着点距离，像是不敢靠近。小希忍不住回头看看，又扯一扯他的衣袖：“他在后头呢。”
叶昭神色不变：“让他跟着。”
小希更羞愧了：“也不是林沉的错......”
“没怪他，放心，撒气也只会找你。”叶昭凉凉看她一眼，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他还是分得清的。
小希哽住，撒气这种事倒也大可不必。
叶昭分了点余光去瞟林沉，沉默又无奈的神情让他有些动摇，但终于还是忍住了主动求和的念头。他能明显感觉到，林沉对自己的感情里，夹杂着点赎罪的心理，而且极限一换一这种通关手段，林沉也不止提出过这一次。
正好借着这件事，把林沉晾上一会儿，让人清醒清醒，从此彻底打消这种荒谬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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