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通道，就看不到弃剑之地了。
云醉瘫坐在地上，旁边躺着云暮秋。
纪明山没去劝什么节哀，他自己都是一腔悲怆无可发泄。
但他毕竟头脑清明，尚能看清他们的处境、
持慧峰是回不去了。云暮秋身死意味着持慧峰封山大阵开启，他和云醉都没有能破封山大阵的能力，也就是说，他连带云暮秋回去安葬都做不到。
可云暮秋身死，不得沉眠地下是他作为首徒的失责。
纪明山观察了这一带的情况，不是什么富庶的好地方，但也是有山有水，虽是比不得持慧峰灵气缠绕，可也是一块不错的地方。他在这里结下印记，掘土做坟，雕刻墓碑，准备好了一切，弯腰就要将云暮秋尸身抱入坟中。
云醉先一步护住了云暮秋，他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凶神恶煞：“你要做什么！”
“下葬。”纪明山平淡道。
“我不要！”云醉把尸体抱得很紧，仿佛只要他的体温能传递给云暮秋的尸身，云暮秋就可以活过来。
纪明山没有半分情绪的脸是假的，他内心波涛汹涌，却是无处可说，面对云醉的反对，他脾气也上来了：“你看清点现实，容不得你要不要。”
两个人是争吵着长大的，只是过去的争吵总有嬉皮笑脸的意味在里面，这是第一次以无理取闹的姿态，挑起一场针锋相对。
“你不准把师父留在这里。”云醉的目光刻意不朝向纪明山，晏迟翻身后，只一只手枕着脑袋，他纵使不去窥探云醉的想法，他都能猜到，云醉不敢看纪明山，纪明山是云醉眼下唯一可以依托的人，只要看一眼，他就怕自己真的将师父交出去了。
云醉心里很清楚，纪明山不会丢下云暮秋，可他需要纪明山的一个解释，解释为何要将师父留下。
但他真的不懂解释是什么吗？晏迟旁观了纪明山和云醉那么多年，两人之间的默契根本不用说出来。
云醉当然明白无法把云暮秋带回持慧峰，因此，与其说他要一个解释，不如说他需要一个人告诉他，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不准”两个字太强**，纪明山却因这两个字软下了态度。他和云醉的相处，一直是他说着“应该”、“必须”，云醉的话里无非传达着“好”或“不好”的意思。
他蹲下来，想把自己“好”或“不好”的想法交给云醉：“我不会将师父留在这，我会带师父回我们的持慧峰。相信我。”
纪明山说得很轻，一阵风就可以将他的声音吹散，但云醉听到了。
云醉缓缓松了手。
纪明山抱起云暮秋，放入坟中，盖上土，立上碑，方才结下的印记闪耀着微弱的光芒，和纪明山手心的光芒是同样的色泽。
纪明山与云醉拜上几拜，离开了此地。
往后的日子，于云醉而言，就是无家可归。
他变得沉默，时常整日整日地不说话。
他们走到一个新的山洞暂时居住后，纪明山把君行剑和关情刀拿出来的时候，他也选择了关情，什么也没解释，任性地第一个做出了选择。
“你可以成为一名比我厉害的剑修。”纪明山道。
云醉摇头。
“为什么？”
“我觉得这把刀更在乎我。”云醉嗓音嘶哑。
纪明山有同样的感觉，关情刀里有一道奇特的气息，冥冥中在保佑着他和云醉。
晏迟瞥了一眼关情，里面是自愿被束缚的云暮秋灵魂。云暮秋经剑阵万箭穿心后，魂魄虚弱，处于沉睡状态，而即使他醒了，也只有一次现世的机会，之后就魂归地府，走那六道轮回，再不是云暮秋这个人。
他想起沈袖清和苏婉茗都说过，有人魂的灵器能够分辨人的轮回转世。也在沧海门与韩若的交战中，看到了云暮秋的灵魂。
只是，真真切切看到云暮秋身死、自愿投身关情的场景，他的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疼痛了起来，哪怕魂魄状态的他根本没有心脏。
云醉把关情抱得很紧，像是抱着他的师父一样，甚至是比抱他师父时更孤寂。
纪明山问他怎么了，他摇头，拒绝了回答。
云醉很多时候很好说话，小小地狡辩一下后仍会乖乖听话，但这不代表他不倔。
纪明山很少碰到这种情况，不过也明白云醉的缄默不会轻易打破，便任由云醉不说不闹下去。
他转身进行不知道第几轮的闭关。
最近，纪明山闭关很勤快。他从来就很勤奋，却也会休息，照顾云醉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一个习惯，他极少那么长时间的留云醉一个人。
反倒是云醉，他不在意自己一个人在山头玩多久，过去，云暮秋和纪明山还在持慧峰上等他回去，未曾经历过形影相吊的死寂，他不介意独自多玩一会儿，甚至会借用一刻的贪玩来逃避纪明山一时的训斥。
云暮秋死后，他以一种古怪的姿态时刻粘着纪明山。
他不打扰纪明山修炼，也不跟纪明山多说话，就是纪明山每次出关都能在洞门口看到盘腿坐着云醉。
云醉在纪明山出关的那一刻抬头看他，然后又低下了头。
他好像很在意纪明山，又好像对纪明山一点都不关心。
纪明山这次的出关，云醉依旧在门口，只是这次他还抱着一个婴儿。
婴儿在睡觉，云醉就看着婴儿发呆，纪明山一个晃神，似乎回到了当年云暮秋带云醉回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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