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对死亡心无芥蒂，但两人已明白了对方所想，挣扎于一个还未落定的结局无非是在结束之前沉浸在唉声叹气中。
既然敲定了要做什么，那就得为决定的事做准备。
第一件要做的，便是赶往沈家。
沈袖清原还在为怨气一事头疼。
说来，最近这段时间，苏家似乎没有再挑什么事出来，贼军也消停了很多，这给了沈袖清一点喘气的机会，可弃剑之地中带出的剑气要融入龙气中实在困难，消耗的时间也非常多，沈袖清判断不出是怨气蚕食陈王朝来得快还是把剑气融入龙气更快一些。
烦恼一来，头发就容易掉，沈袖清照例薅下几根头发，麻木地把掉发处理掉，面对皇帝塞给他的边境情况、天灾情况以及大臣之间有的没的的吵架，只觉头上又凉了不少。
沈袖清唉声叹气，做不完的事情，背不完的责任，还有突然吵闹的外头，虽然他压根就没把这些动静放心上。
有下属急急匆匆来报：“家主，纪家主与云帆门的晏公子来访。”
话音刚落，两人大大咧咧地闯进来了。
纪清桐身为一家之主，当然知道上门需要拜帖，此刻横冲直撞进来，面色讪讪：“抱歉，皇城地形复杂，走岔了。”
晏迟尴尬地笑笑：“总而言之，迷路了……给沈家主造成了点麻烦。”
沈袖清听到麻烦两个字已经平和淡定，轻飘飘道：“无事无事。”他从一堆案卷中爬出来，揉了揉眼，“倒是晏公子所来何事？”
一谈正事，晏迟更加窘迫，和别人谈起沈家秘术时的坦荡是一回事，真要朝沈袖清借起来便就扭扭捏捏了：“这个……苏婉茗的事儿吧，你也提过，他和活死人混在一起……”
“确是如此，沈家自有情报来源。”
“然后吧，那个活死人，就韩若……”
“韩若？”沈袖清脸色一变，“我听魔门中人说，活死人一向一脉单传，韩若早就没了。”
“韩若还活着。他所收的弟子一直是他借尸还魂的凭依。”
“如此一来，韩若活了近千年，岂不是……”沈袖清手指敲着旁边攒了厚厚一沓的案卷，“苏婉茗有这样一个帮手，难道恶蛟所化的龙真的要占据这天下？”
“也不尽然，韩若曾被云醉打成重伤，要踏过成魔那道槛极难。”
沈袖清苦笑：“我巴不得她成魔了去，好歹成魔了就去了魔界，也很难干涉到人间界的事情……等等？”沈袖清意识到了什么，“晏公子如何清楚云醉重伤韩若一事？”
晏迟稍微放出了点怨气，轻轻拂过沈袖清：“如你所见，百怨丹的事，我想你是清楚的。”
沈袖清心里一紧，被怨气吹起发梢的那一刻明白了，于晏迟而言，即使记忆恢复，也都是往事已矣：“不知道我现在说一声抱歉可否传达给云醉前辈。”
“你不必说，他也不会听。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顾眠，而顾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天下和你。”晏迟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嘴角有了云醉成为总司使后的模样，“你是顾眠难得的挚友，他心甘情愿，而顾眠是云醉唯一的徒弟，云醉同样心甘情愿。”
“但我仍报以歉意活下去。这是我犯下罪行、做下恶事后，尚未泯灭的最后一点人心。”
沈袖清所想的，晏迟已然明了。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要抱着罪孽活下去，有别人加在他身上的，也有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纵使得到了原谅，罪孽依旧洗刷不了。
晏迟不会劝下去，他同样不会因为韩衾如今活着出现在他身边，他就原谅当年执意出门的自己。
沈袖清同样满意于谈话的结果，重新绕回原本的话题：“晏公子提到韩若，可是为韩若一事而来。”
“韩若正在布阴阳逆转大阵，我也在讨伐韩若的大部队里，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请沈家主帮忙。”
沈袖清愣了愣：“我曾说晏公子若有所求，我定会倾全力，但晏公子与韩若之间的斗争，我这般没有天赋的修士实在没有插手的地方。”
“有的，只是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晏公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
“那个……”晏迟心一横，“夺雷之术可否传授给我。”
“诶？”沈袖清右手下意识摸上左胳膊，“就这个？可以啊？”
纪清桐忍不住插嘴：“这可是沈家当初的立家之本，你借得这么容易？”
“就沈家这个情况，谁敢用什么夺雷之术，不被劈成焦炭才怪。但晏公子修为了得，想必神雷也奈何不了晏公子。”沈袖清卷起左边的衣袖，一道紫色的印记刻在他的胳膊上。只是沈袖清修为底子不好，如今还是个受天气冷暖应向的人，冬天的冷风吹过，他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倒让他一个激灵，他赶紧把衣袖放回去，“等等等等，晏公子要做什么？”
“啊……这个……”
“百怨丹内怨气有多了得我不会不知道，晏公子已得百怨丹，而百怨丹依纪峰主的习惯大概是送到居临春那里去了。那居临春山头的劫雷自然就可以推断是晏公子在渡劫，渡劫之人滞留人间界，晏公子身上该是有境界屏障了。”
晏迟抓抓后脖颈：“你这要我从哪里开始反驳呢……有理有据。”
“晏公子打算破坏屏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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