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峻带着金鸿从土匪窝里离开时, 已经是傍晚。
灯光下, 金鸿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头发简直像三天没洗过, 两眼跟个兔子一样通红。
冯峻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向俊朗的脸上, 油彩早就和汗水混在一起, 看不清颜色，但是眼底依然一片清明，倒是多了一丝平时很少看到的野性。
他右手的迷彩服被刮开了一道口子, 好像是被流弹伤到了，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
唐糖心惊胆战等了一天，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的冯峻。
“啪嗒”一声, 手里的辣子鸡全部掉到了地上, 有条狗过来嗅了嗅，有滋有味吃起来。
金鸿一身疲惫去洗澡, 走之前, 难得一本正经地对冯峻说：“老大, 对不起。”
冯峻抽空看了他一眼：“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金鸿低着头, 脚点地：“要不是我去买石头, 就不会遇到这堆屁事了。”
冯峻沉默了一瞬, 说：“金鸿，这是在中缅边境。”
金鸿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抬起头看着他。
“在长达2000公里的中缅边境, 有一半左右的边境线并不在两国政府的控制范围。”他说话的时候, 已经朝唐糖走了过去，单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却并不是对她说的，“毒.品、军.火、嫖.娼……简单来说，这里很乱，你遇到这些事情也不奇怪。”
唐糖抬头看着他，他说的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只是满心满意看着他。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但她一点都不介意，这是她等了一天等到的最好听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人都不见了。
唐糖看着冯峻一身是灰，还沾了不知是谁的血，只觉得要窒息，上前几步，冯峻倒是退开：“身上太脏，本来想洗个澡再过来见你，但是怕你担心。”
唐糖咬着下嘴唇摇头，以前见过多大的场面，此刻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冯峻笑着问她：“怎么了？吓傻了？”
说着上前，用手捏了捏她的脸。
然而手还未碰到，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卧槽，四哥，你终于回来了。”
冯峻的手僵在空中。
唐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头的声音由远及近：“哥！你胳膊怎么了哥！”
然后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一道瘦削高大的身影闪到面前。
此人穿着一身骚气的草绿色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在手肘处，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带着点吊儿郎当的风流，没错，正是郑伟。
冯峻一看见这绿油油的货就心生厌烦，他收回半空中的手，看向唐糖：“他怎么会在这里？”
唐糖动了动嘴，其实她刚才想说的，但是一直没机会说。
郑伟呃了一声：“哥，说来真巧，我刚好在附近，听说你遇到了些麻烦？是哪个王八羔子敢放肆？让老子去会会他！”
冯峻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是黑社会？”
郑伟理了理衣服，咳了一声：“那是，我们可是做正经生意的。”
担惊受怕了一天，唐糖挺着个肚子有点累，她小幅度地攥了攥冯峻的手指。
冯峻会意，用那半张涂着油彩的脸对着郑伟：“我要洗漱了，你先滚上去。”
郑伟：“……”
冯峻奇怪地看他：“要我送你？”
“不用了……”郑伟不情不愿上了楼，最后还对唐糖说了句，“伺候好我四哥啊。”
唐糖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直到这次真的只剩下两个人，才说：“我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小小冯呀，凭什么还要我伺候你。”
冯峻笑了。
今天遇到过的再大的危险，仿佛都随着她软诺诺的声音远去了。
昏黄的灯光下，什么东西似乎跟昨晚重叠。
也是在楼梯口，也是他们两人。
只不过不同的是，昨晚被骂的是金鸿，今晚被骂的是郑伟。
冯峻把浑身是血和汗的衣服脱下来，扔到一边，唐糖借着灯光仔细看着他的胳膊。
纱布只是简单包扎，隐约露出里面的殷殷血迹，能想象刚才遇到的是何等激烈的场面。
唐糖闭了眼睛，又抬头看他的眼睛，轻声问他：“疼吗？”
冯峻垂眸看着她，女孩的发丝有点凌乱，头发已经有点长了，就这么披在肩头，冯峻光着身朝她走了一步，搂住她的腰，低头吻住了她。
激烈，而克制。
唐糖推了推他，推不动，只要不伤到孩子，就由着他去了。
等了他一天，先前的焦虑转眼变成心安，唐糖此刻早就把闲杂人等抛之脑后，她手搭着他的肩膀，直到两人的呼吸渐热，唐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冯峻吃痛闷哼了一声，唐糖才连忙放开他。
唐糖回头想问人拿点药膏时，突然见到桌子上多了一份药膏，她仰着脖子抬头，看到楼梯角落闪过一丝草绿色，呃……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郑伟是专程听说了你出事了，才过来看看啊。”
5分钟后，唐糖坐在桌边，仔细替他上药。
冯峻坐得很直，闭着眼微微蹙了蹙眉，唐糖的动作又放轻了些。
“他的为人我知道，绝对是只做了三分必须要吹成七分的。”冯峻睁开眼，漆黑的眸子略带着笑意看着专注的女孩，“他怎么会傻到说正好在附近所以来看看？”
楼梯口有什么声响，似是什么东西滑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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