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却不得不。
他习惯了只重结果,好像为了更长远的得失如何取舍都可以只是必然——可是人活一世谁又当真不想快意恩仇?
这双手刻的出微缩的楼宇万千,却拿不住更重的刀,杀不了想杀的人,被药物一麻再想吃力就颤抖得不成样子——
可他哪喜欢颤抖成那个样子?
江扬知道。
就算他不在意所有旁人的眼光。
可是江扬知道他到底是在意他自己的。
苦心经营、细致谋划也不是不好,不过最好的选择和最喜欢的选择到底还是差了个能不能、行不行的本质——不是他不想选,而是他根本就做不到。
做不到的滋味尝得多了,到底也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任人鱼肉就更不是。
可是这天下又哪有一蹴而就的事?
这么多年,他早该习惯了。
可就算他“习惯”了,他却不想习惯……
羌霄扯了扯嘴角,也难免觉得自己这难得的“悲春伤秋”可笑,却也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快的。
毕竟……那种全身受制——明明对方毫无精妙巧思,只靠蛮力就能叫他出声不得任人宰割的事情他也许多年没有经历过了。
他不怕。但他不喜欢。
他可以花钱打最好的袖箭,可以买见血封喉的毒,可以养人为他保命、替他杀人,可事实就是就算一个健朗点的小姑娘拿刀都能捅得死他。
这副身体太弱了。
是就算人人都说他机关算尽,也抵不过旁人心血来潮。
他不喜欢以“身”犯险,却常莫名受制于人。忍这一场又一场的无妄之灾。被打得措手不及也只能受着、忍着——
可谁又喜欢忍呢?
谁又能不忍呢?
这俗世之人,若无气运依仗,那除了自在之外,也大多是无论想要什么都是需要忍的——
他明明清楚,只是他还是不甘心。
江扬虽是半个自在人,也到底还是贪求了些,想要得太多,想要家国安定,想要父母亲友喜乐,就也难免自苦,可江扬他自苦好歹有他理由,而羌霄呢?羌霄又算是为了什么?
这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就算江扬看他,也大抵还是隔了一层雾的。
“烟笼寒水月笼沙——
新装艳质本倾城。”
或许是他径自沉默得太久,就也乍然有一个声音——一个如金珠玉润、如鸣翠石的声音——就这么铿锵地响了起来,那声音并不刺耳,只是的确抓人,尤其是此刻盈盈含笑,竟是悠悠然偏又幽幽地夺人,那声音笑了笑,竟兀自接道:“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那人像是细细瞧了瞧他,才优哉游哉道:“如此喜庆的日子,‘新娘子’这么颓丧可不太好呀——”
这便是有些着意地恼人了。羌霄微微皱眉,那头言三笑已是‘诶’了一声,连忙温和地拉起了架:“白兄还是快不要拿肖公子说笑了——”
那人却是笑吟吟道:“我有么?”
听来倒好像竟还有几分无辜,还有些若隐若现似的娇俏,一时之间也叫羌霄听得有些雌雄难辩。
那人据说是言三笑的某一位“朋友”,姓白,讳一,倒是与几十年前纵横江湖的一个邪魔歪道同名同姓,只是那位“白一”若是活到如今也该有个六七十岁了,自然也不可能有眼前这位如此……年轻。
这位白一笑笑,却道:“我只是瞧着肖公子有些投缘,说来肖公子长得倒是与我一位故人颇为相似——”
同样的话言三老板倒也像曾经说过,许是他们所说的“故人”也都是同一个?
羌霄不由皱眉,像是突然想起了与谁的初见,终究是道:“你们说的故人……该不会就是南海的无桐夫人吧?”
言三笑诧异了一瞬,却是失笑:“肖公子怎会这样觉得?”
“……”那白一却是默然些许,忽然轻轻道,“……怕不是那所谓的‘阎王’真将你当作了姒无忌吧?他是不是还说——‘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这下就连素来波澜不惊的羌霄也不由顿了顿,微微低沉了声音:“……你怎么知道?”
那白一低垂下眉眼,音乐却似玩味得很:“……因为我也是他的故人。”
羌霄沉默了一下,默然道:“……他的故人很多么?”
这已经不似个问句了,然而白一听出那话语中的质疑却也不多加回避,反而悠然地笑了笑:“正因为是故人,听了这喜宴我才会来呀——这不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么?肖公子多疑得貌似不是很有道理——莫不是以为我也是那无桐夫人假扮得吧?”
江慕颜闻言却是“噗嗤”一笑,大抵是被那“貌似”逗笑,也终于有些像是出了口恶气——那令他想要出上这口恶气的羌霄却是瞧也不瞧他——不过后者本也眼瞧不见,此刻瞧是不瞧倒也不妨碍江慕颜得意。
那白一闻声倒是瞧了瞧后者,微微一笑,倒瞧得江慕颜呼吸一滞,不由面色微红。若是羌霄知道这些,大概也能猜出这白一的容貌委实不错——这江慕颜虽是男子,对于男人的容貌却也真真是在意得很,而那白一……那白一的眼睛竟也像是会勾魂的。
不是那种雌雄莫辩的柔媚,也不同于他声音里那还被放纵着的近似华美的雍容。那双眼睛虽如明珠美玉,却是真正夺魂的——是幽深的、充满侵略性的——就像一个充满压迫偏又无比旖旎得引人沉沦的美梦,像能让人窒息在那令人恐慌的颤栗里又不自觉——不自抑,卑微惶惑无措茫然却又偏像是最不可言说的幽谧欲望被填满了一般滋生出一种幽暗的……甘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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