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跟你脱得了干系？！”洛香铃忍不住质问，“江扬看着你带我离开却连拦都不拦，哪怕只是假做纠缠与你争论拖延时间也好啊！可他只是‘自不量力’地去单挑白狮——你觉得他可笑可难道他不也是为了你的女儿考虑？！不想牵累我！可你呢？！你明明可以救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
周涅微微垂眼：“我给了他们机会，若是把握不住也只能怪他们没有本事。”
洛香铃怒道：“白狮那怪物是谁养出来的？！爹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周涅沉默了一下，终于神色微冷：“……铃儿，你为了些外人对这么对为父说话，就不怕爹爹伤心么？”
但他稍微缓了缓语气，又酥 软道：“何况你怎么能说白狮是怪物呢？难道你没发现她有一双好像你的眼睛？”
洛香铃一震，目眦欲裂，嘴唇颤抖，终于勃然大怒：“你……你难道还想说你是为我才养大她的吗？！我这双眼睛难道不是因为你以身养蛊才生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吗？！你竟还要把纵容白狮的事推到我这眼睛上？！退一万步说！我就算有这么一双招子它也没碍着我什么！我几时将自己视为怪物？！几时自暴自弃反而以虐杀人取乐？！ 那白狮就算真有一双像我的眼睛，我也没做过她那些不是人的事！”
“……我叫你不要说她是怪物。”周涅说得平静，屋内一时却好似寂静得有些森冷，“你那样会把我也算进去。”
洛香铃看着他的目光一震，难免生了些迟疑的闪烁，却最终只能归于一种从未有过的狼狈，像落了雨似的凄惨，像在水里滚到溺毙，再也浮不上来了：“你总是这样……好像别人说了那些怪物的不是就好像他们歧视了那些怪物的残缺，是不仁不义的伪君子，可其实，因着它们生来残缺，就叫旁人连指责都不能指责了！是非公道在那些残缺面前都得绕道了！好像生来残缺这世界就该它们欠它们！人人都要任它们‘报复’欺辱！予取予求——”
她顿了顿，像是怜悯的目光却嘲讽得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你养了那么多畸形，有养出一个但凡有点儿人性的玩意儿么？你不过是要一支不受俗世道德约束的军队，让它们肆意妄为张牙舞爪只供你一人驱策——
爹爹。
你可真是好伟大个善人呀！
你有没有教它们先把自己当成个人！而不是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不把它们当人所以欠它们的该它们的？
那白狮原本长得恐怕还没这么‘威武’吧？你给她开了刀动了脸把她塑成真正的狮头花了不少功夫吧？”
周涅静静地听完，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微有不悦，缓缓道：“……囡囡，你为了旁的男人指责爹爹，爹爹会很伤心的。”
“‘爹爹’？”洛香铃霍然大笑出声，双眼通红，“对啊！你不是‘周涅’么？冒用个死人的身份感觉可好？用你亲手杀死的人的身份你想必也是丝毫不在乎的！你若当真在乎我分毫！又怎么会亲手推江扬他们去死？！你暗示我为了‘外人’不孝——可事实是我明知此地与你脱不了干系！却一路装聋作哑没出卖过你一次！我只想将羌霄带走可你们咄咄逼人连条生路都不给甚至竟让我成了你的帮凶！
……阿爹，你但凡在乎一点我娘亲就不会冷眼瞧着江扬去死！你明知他是我娘亲的血亲！”
药师只是平淡地反驳：“一表三千里，这‘血亲’二字是你看得太重了。”
洛香铃恨恨地闭了闭眼，却自喉咙里挤出低沉的质问：“……那羌霄呢？你明知他是百里明月的儿子！你难道就不在乎？”
“那又如何？血缘……”药师意味深长地沉吟下去，却最终淡淡勾了个笑，“那本就不能代表什么。”
洛香铃凄然一笑：“可我也不过只是你的‘血亲’而已。”
“那怎么一样？”药师仍是笑盈盈的，温柔得就好像当真独独对她极富耐性，“你是我和你娘亲唯一的女儿。”
洛香铃只是笑，只像是习惯了他这些托词。
“你不一样啊囡囡，不过若只说血亲，那种东西想要多少都可以有，但是铃儿你也知道，就像养蛊优胜劣汰，想要光耀一家、一族、一国乃至一方天地的威名，就必须足够优秀，若是迟早会死于失败的劣种，那明日死还是今日死也没什么差别。他们若连今日这小小的困境都走不出去，那就算能活得长久也没什么意义——”
洛香铃却忽然笑了，笑得药师不由蹙眉，无奈地挑了一挑，倒只似觉得孩子胡闹听不进话：“你又什么想辩驳的了，铃儿？”
洛香铃笑眯了一双淡色的眼睛回瞧着他：“我笑，你们仗势欺人便觉得自己好强。你那白狮恃强凌弱欺男霸女，要受唾骂本也是咎由自取。这世上多的是攻讦小人就可无所不用其极的，骂人还要骂出个仁义礼信那不是自找麻烦呢么？可江扬他们认定她那**是假的，也恐怕没嘲笑她那狮子脸根本算不得你们非说其是的那所谓证据吧？他们恐怕根本就连提都没提。
起先他们不清楚那白狮长得如何，玉枫林还说过她一个女人怎么也如此欺男霸女毫无同理之心纵情私欲？江扬自然说这世上有的人的确总自觉高人一等。若非见了她真人样貌，恐怕他们见她第一眼就可以打趣她自称尊者自然是不把自己当人的！可见了那白狮的样貌，不确定她幼时恐怕会有如何境遇，以致纵是对着这敌人、这恶人、这自私自利放纵色欲欺人的混账！这话也没人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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