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星入主已择日可待,我绝不允许昔日的悲剧以任何方式上演。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醉卧沙场莫言欢。”星璇沉静的声音穿透遥遥夜空:“萧丞相当真不胜酒量,前殿寿宴未散,您老却到我这怡然轩练兵来了。”
“小王爷言重。我儿一路追寻刺客至此,生死未卜,老夫调来援手,何来练兵一说?”
“哦?”星璇的语气透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倨傲:“如果我说,他们不是刺客呢?”
“你……”萧晖恼羞成怒又不好发作。
星璇蔑然一笑,朗声道:“瞿牧,把人带出来!”
举着火把的御林军井然成列,弄月脚步极稳,我无力地靠在他肩头,长发垂落如瀑,纱缦下衣不覆体,周身却似有一股热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闷得难受。
星璇伸手轻探我的额头,琥珀色大眼中关切与震惊交错,最终化成愤怒。
“对不起。”良久,他从牙关中迸出几个字。
我无法应答,只能使劲摇头。
他倏然回身,下颔紧绷,一字一顿地质问:“天子寿辰,普天同庆,你们是要反了吗?”
眼前的少年已然褪尽青涩,风鼓衣袂,难掩袖卷朝堂的霸气。
静默的御林军起了骚动,不知是谁带的头,顷刻间“哗啦啦”跪倒一片,只剩萧晖神色不明地伫在原地,半晌,终也屈膝落地。
星璇目不斜视地沉声道:“长明山离内城甚远,皇上兴致未减,今晚怕是不回宫了,御前统领暂由李冼接任,任谁也不许前去惊扰圣安。怡然轩的残局暂且留着,谁干的好事我明日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众人齐喏:“属下得令!恭送小王爷回府!”
疾驰的马车在山路上剧烈颠簸,我努力让自己坐得笔直,不与他人碰触。
“瞿牧,慢点。”星璇疑惑地打量我:“梨落,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有。”我此刻已是通体如烧,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宫中对逍遥散和迷情丸略有耳闻,不过是后妃争宠时用来取悦楚天佑的公开秘密,并无毒性,也不存在解药。说出来只会徒添尴尬,只好强行忍着,勉强一笑。
弄月又一次探向我的脉搏,眉间微蹙:“她大概是受了点惊,不过问题不大。”转而看向星璇,“近段时日赏心殿人多眼杂,瞿牧稍稍离远了半步,后来又被他们派来的人缠上。多亏小蕊机灵,知道去将军府找人。不然的话……”
星璇一拳砸在车壁上:“都怪我掉以轻心,让他们捉住了弱点。但我绝没想到他们会做出这等禽兽之事,我……”
“星璇,”我轻声打断他:“你不要意气用事,保护好自己才最重要。我反正也……”
“你要走了是不是?”星璇的笑容有些苦涩:“我早该想到,只是……罢了,这样总胜过真的见你病老宫阙……至少,我还能知道你会过得很好。”
“星璇……”
“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星璇的脸颊在风灯下泛着红润,许是酒后微醺,却让我想起那年坐在屋顶上笑得艳如桃花的少年。
瞿牧的马鞭呼啸着拍打在尘土上,一声紧过一声,直击人心。
沉默悄悄蔓延,我们不告别,所以,也不说再见。
似乎又过了好久,我的意识涣散得所剩无几。马车忽然一晃,我猝不及防地撞向弄月,他及时揽住我的肩。肢体相触的瞬间,细微的酥麻感觉席卷了身体,理智溃散,我任由自己软绵绵地倒进他怀中。
“月哥哥,我不回去了……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落落,你是怎么了?”
“我很好,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颈项。
弄月扶着我,语气略为急促:“落落,现在还不行。你这么一走,星璇便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我迷迷糊糊地脱口而出:“可我今晚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弄月手臂陡然一僵,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一时间又羞又急,前齿狠狠切入嘴唇,血腥味顿时溢满口腔,令自己清醒了几分。
“弄月,你就带她走吧。”一直看着窗外的星璇忽然开口道:“我总会想办法脱身,没关系的。”
马车缓缓减速,宫门在望。
“不,我困极了便会胡言乱语,好生休息一晚即可。”我顾不上掩饰,支起身子果断地说:“你们都不用管我,我想一个人回宫。”
“不行!”弄月和星璇异口同声。
“停车!”我倏地挣扎起身,趁弄月不防,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只想着摔昏才好,那样的话就不会太难熬,也不会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出乎意料的,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我。
“落儿,我送你回宫。我,绝不碰你便是!”
冰焰话语决然,然而记忆深处燃尽红尘的怀抱瞬间便唤醒了埋在心底的渴望,我忍得全身发抖才没有失态。
“我之前在你房中发现了逍遥散,幸而剂量不大,一时半会的难受很快就过了,我不至于趁人之危。”
他的哑声近乎耳语,却淡疏之至,与他火热的胸膛极不相配。
“落落!”弄月跟着跳下车来,他抬手搭上我的额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身上怎会这么烫?”
“没事,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拂开弄月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进宫门。几名守卫诧异地迎上前,又匆忙向星璇行礼。我越过他们,城墙上的灯笼在视线中摇晃成一片昏黄,微弱的知觉指引我一步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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