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见平儿不似做伪，怒道，“我就这么一个可心的人，原想着多留些日子，好有个助力，他倒好，都做出这等强梁的事来了。”
于是转过身来，气咻咻地问道，“你二爷呢？”
平儿连忙回道，“听说柳二爷做了出新戏，二爷赶着去捧场了。”
凤姐皱眉道，“又是柳湘莲，前几日你二爷迷上他那里的，一个什么‘撞球’，弄弄的日日不着家。这又弄出什么花样了？”
平儿听了，也没敢接话，正惶然间，旺儿媳妇此时掀开门帘，进来报说，“史大姑娘来了。”
“啊？云丫头怎么这时候来了？”
凤姐也顾不得骂人了，忙让平儿帮她裹了洋缎窄褃袄，让丰儿披上了一件绛红色披风，才跨出房门，带着平儿、丰儿及旺儿媳妇几个，往贾母院走来。
旺儿媳妇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听说是史家老太太吃了药膳，通了肠胃，算是熬过来了。这不，没出正月，云姑娘就念着这边老太太，来给老太太磕头呢。”
见凤姐一言不发，旺儿媳妇又道，“听翠缕说，磕完头住两日，还是要回去的。她家太太虽说大好，但也是不好离人的。”
凤姐点了下头，也没问一下人家史家太太，身子怎么样了，要不要送些汤药什么的。
将近抱厦厅，却突然停下了步子，凤姐转过身来，问平儿道，“你一说起这撞球，我倒想起来了，年前你二爷巴巴的说了一大堆，那会子迎来送往的，乱糟糟的一团，我也没留心。不过倒记住了，这撞球是那吴贵做的？还让束成做成了一桩好大的生意？”
唉，这二奶奶，咋就忘不了生意啊。平儿心下叹了口气，便点了下头，“确是晴雯哥哥做的。二爷说是因为他突然南下，原先答应谢、裘两家的事，只得向后拖了，为了赔罪，便把在家里做的撞球，搬到了那什么相声堂上。”
凤姐玩味地看着她，撇嘴道，“什么事到你那里，都一清二楚的。”
平儿笑道，“我也是学针线的时候，听兰娘姐姐提过。还有那撞球生意，却不是晴雯哥哥出的主意。二爷在那边玩的时候，说是从晴雯家过去的，一个姓景的哥儿提的主意。”
平儿又多解释了一句，“这景家的哥儿，就是许干娘的姑爷，曾在西廊下五奶奶兄长家，做过伙计的。”
凤姐点了下头，道，“原来是吴贵的人，那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还是吴贵的主意。”
凤姐兀自不甘心，道，“咱们家里攥着人家妹妹，无论是你二爷，还是西府珍大哥，却没一个上心的，偏偏让这等好事，便宜了别家。唉——”
平儿却道，“奶奶当日忙的昏天暗地的，想是没留意二爷的话。二爷当时说，那撞球也不是什么好生意。”
凤姐忙问，“怎么回事？”
“二爷说，那裘家的束舅爷，谢家的鲸三爷，还有个兵马司的什么副指挥使，着人弄成了个，跟街上赌档一样的玩意。奶奶你看，这哪里是咱这等人家能沾的？”
凤姐听了，才心情好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这街面上的，一个是吃利钱，一个是赌，都是万万碰不得的。哎呀——”
凤姐突然急道，“那你二爷最近正迷这个呢？可不是陷进去了？”
平儿呵呵一笑，道，“奶奶不用担心，二爷与那柳家二郎、冯家大郎，只是在相声堂消闲玩一下，也就是挣个意气罢了，从不涉赌的。好像晴雯哥哥也是留了话的，什么赌色酒气，都不准带入他那地方。”
凤姐这才放了心，带着几个丫头，转过抱厦厅来。路上又听平儿笑道，“听说柳家二爷弄的那什么新戏，也是晴雯哥哥编的，还故意给女旦编了个秦香莲的名字来，二爷那帮子人，便拿这个取笑柳家二郎，直呕的那柳二郎，日日呼骂晴雯哥哥不听。愣是把人家那什么相声堂，给改了个戏楼的名字，叫什么王八胜义楼。”
凤姐听了，仰头大笑不已，“那撞球我倒不稀得瞧，这折子新戏，今后一定得瞧瞧，如若唱的好的话，咱们也请进府里来唱个堂会。”
平儿道，“那可有的等了。我听二爷说过，人家这新戏不但请来了教习，还寻了几个徽戏班的老先生，要求的极其严格，直说不排个一年半载的，都不让上台的，那位束家舅爷整日里埋怨着，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
凤姐听了后，霎了霎眼，凑近平儿，悄声嘻嘻笑道，“你二爷要是再跟你说这府外的事，你就跟他说，这折子戏，那位叫秦香莲的女旦，恰恰就适合这柳二郎来唱。”
说罢，自己先笑的东倒西歪起来。
“这是有什么喜事了？笑得如此放浪形骸的，也不怕被下人们取笑。”
敢这么说凤姐的可没有几个，众人回头瞧去，果然是东府的珍大奶奶与蓉哥儿媳妇，二人翩翩相携而至。
……
“是故聪与敏，可恃而不可恃也，自恃其聪与敏而不学者，自败者也。”
吴阁老身边站了几个一向得用的属吏，正围着观看阁老挥毫泼墨。于是，他们中间有赞文章好的，也有赞阁老书法超群的。
有人更是出口赞道，“这篇《为学》，日后怕要和颜鲁公的‘三更灯火五更鸡’，王灵溪的‘一寸光阴一寸金’，真宗的‘书中自有千钟粟’并列千古了。”
梁从事摇头道，“朱子说，‘少年易老学难成’。《为学》泛泛而论天下事，从难易二字着手，告诫世人立志容易，成事难。如果没有鲁仲连蹈海的气势，愚公移山坚忍不拔的信念，闻鸡起舞的毅力，也不过落得和那富僧一样，最后一无所为罢了。”旁边诸人听了纷纷随声应合。
正闲话见，突然船头有人道，“阁老，前面就是扬州了，可要停留一二？”
吴阁老头都没抬，拎着手中的兔毫，在纸笺上笔走龙蛇，顺口高声答道，“扬州就不用停了，咱们一路上耽搁的够久了，告诉船上，直接满帆西进金陵。”
回来的晚了，码的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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