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被顾琳这么一问, 苏芷的手小幅度的抖动了一下，写在纸片上的名字一歪，恰好是沈姓的最后一笔, 但在反应过来之后, 她立马就把这个才写了一个字的名字划得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顾琳探头去看那张被苏芷按在桌上涂改的纸片时, 已经看不见原本的那个字是什么了。
“我以为苏老师会毫不犹豫选沈延曼呢。”
作为舞蹈老师出身的苏芷，对沈延曼这样一个队员的需求绝对不亚于宋临洋，可顾琳扫过她已经写下的六个名字, 谁都有，就是没有沈延曼。
“也还是要想想。”
苏芷敛眸沉思道。
“犹豫是不是要写黎颂乐啊？”顾琳和苏芷自从那次聊到合作的事情之后，私下里接触也慢慢多了起来, 又因为行程繁忙，能聊的话题基本就是这些个选手，即便不是刻意去了解, 顾琳也知道苏芷心中有两个疙瘩，一个叫做沈延曼，一个叫做黎颂乐。
沈延曼前些年不顺利过了头, 能够摸爬打滚到现在的位置, 已经算是相当好运, 只不过也依旧话题波折不断，在一些人眼里, 也就是个活靶子。
另外一个黎颂乐呢？之前就顺风顺水, 看着是得天独厚受老天眷顾, 但也真没碰上成名的好时候。
如今头顶着公司的烂账, 这季昭一走, Sunlife一垮, 明漾可不死抓着她吸血, 年纪轻轻的这么一个小姑娘，受不受得住这些苦都是其次，只是落在现在寸金必争的明漾手中，还不知道事什么下场。
但总归来说，现在的沈延曼已经比黎颂乐好过很多，最不济还有个季昭当靠山，可在节目里，恐怕谁也不敢伸这个手拉黎颂乐了。
“她挺需要这个名字的。”
苏芷心中清楚，其余人，像顾琳陈寺安这种，没必要选个在自己专业领域不那么拔尖的黎颂乐，季昭那是公司的恩怨，不会淌这趟浑水，宋临洋就更直接了，让他去选个受了伤的还不知道能不能表演的黎颂乐进自己的队伍，不如杀了他更直接。
但现在黎颂乐的排名已经跌了下去，如果连自己这个曾经的老师都不把她当回事，等节目一播出去，黎颂乐的处境就太难看了。
权衡之下，苏芷在那涂黑的沈字旁边，写下了‘黎颂乐’三个字。
看到苏芷写的是另外一个人，刚好走到她旁边的季昭却不是太意外，他抬起手，看着两指之间攥着的那张纸片，只笑了笑，交给了一旁等了半天的节目组工作人员。
“你没写你那小师妹啊？”
陈寺安若有似无的那么一瞟，就那么刚刚好的看见了季昭的名单，凑巧，也不巧。
“她不适合我的曲风，去别的老师那比较好。”
“适合你就行。”陈寺安说话一语双关，冲着季昭挑起半边眉，一副痞子模样。
“我们公司鼓励艺人的独立发展，师兄只需要适当保驾护航就行。”季昭的瞳孔比普通人更深一些，放在粉丝眼里，那是夺目耀眼的宝石，有着最深邃动人的华光，而在陈寺安眼里，那是藏着波云诡谲的旋涡。
这是个人精，做什么都是有他的用意，陈寺安懒得猜，笑笑就没再管了。
时间到了之后，在礼堂的练习生开始蠢蠢欲动，纷纷奔向心仪的导师，沈延曼是最后那几个动身的，紧随她其后的，是在轮椅上的黎颂乐，她身后有选管慢慢推着她前行，她当然也有自己的选择，可黎颂乐也知道，未必有人选择她。
她死死盯着沈延曼的后背，五味杂陈，也有嫉妒，但很快，嫉妒消失了，心中只剩下羡慕和怜悯，羡慕在困境里能够脱身的沈延曼，怜悯外表光鲜，却不知如何自救的自己。
可同时，她又燃起了一点微茫的希望，她希望今后的沈延曼能变成一个厉害的人，她比自己勇敢、坚强，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事，错误的事。
那么，也许她会和别人不同，她会回头，会帮帮自己，会像从前跳错舞步的时候，耐心的教她怎么去做正确的动作，找正确的路，沈延曼一向比她聪明，一定知道怎么样才能她脱身。
在黎颂乐惊觉自己的懦弱时，铺满阳光的地面就只余下了一团看不出形状的阴影。
沈延曼已经走远了。
轮椅移动的速度缓慢，她也有一万个理由不能开口，于是她在心里无声的呼救，在这个不会有人继续控制她做什么说什么的时候，放纵内心的恐惧侵袭她全身每一处，然而，黎颂乐已经不懂得怎么向别人去说了。
沈延曼当然也察觉到了背后那灼热的目光，只是在走的时候，她的手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刺痛了一下，她想起刚刚邱秋用力拉着自己让自己时的那个表情。
那个表情点出了她们的渺小和无力，她能够在直播的时候大声质疑那些路人黑粉，那是她心里也明白，她有cp粉撑腰，有公司和节目组作保障，没有人会因为她出言维护真正把她给弄死，但假如她一旦戳破明漾在黎颂乐身上为粉丝创造的幻象，或者这个时候去分割黎颂乐和明漾之间的纽带，那么她和黎颂乐都回不了头，没人会再想让她们继续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去。
人气流量不是护身符，她们在这个圈子里仍然渺小如蝼蚁，还没到时候，还没到她们可以尽情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沈延曼捏紧了拳头，毅然决然的，走向了宋临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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