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保顺府？”秦升与高守仁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高守仁瞪了秦升一眼，扭头看向李小瞒：“老大，去保顺府你可得带着我！”
“切！”秦升一撇嘴嘀咕道：“这话你还是回家问你爹去吧！你家里可有个‘里正’要你承袭呢，你爹还使了银子支使村里的媒婆四处给你说媒呢，他能让你去保顺府？”
“骚狐狸！你的话怎么恁多！”高守仁伸手薅住了秦升的衣襟用力一拧，秦升顿时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他两手使出了浑身力气掰着高守仁的拳头断断续续地说道：“咳咳……姓高的……放手……你要勒死我啦……”
“想打架？”李小瞒掰了半个菜团子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对着院门一扬下巴：“外头打去，别吓着我娘。”
“没打架……”高守仁立时松了手，‘嘿嘿’笑道：“我要是真想揍他，一拳就能把他锤进地里头去！”
秦升张着嘴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是觉得呼吸顺畅了，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前的布料皱皱巴巴愣是被高守仁拧出朵‘菊花’来，他心里有气，咬了下唇瓣依旧是小声嘀咕：“你凭什么叫我‘骚狐狸’？你瞅见我对谁卖弄风情了？读书人的清白岂是你能糟践的！”
秦升说话的时候眼神是瞟向李小瞒的。
李小瞒垂眸吃菜团子，吃得细嚼慢咽很是文静。
她不接自己的话茬，秦升有点失望。
“你的清白是我糟践的？”高守仁大巴掌拍在秦升的腿上哈哈笑道：“就你这样的，变成个娘们儿我也不要你！顶风骚十里……”
“高守仁。”李小瞒淡淡地开了口，听得高守仁一哆嗦。
李老大抡着门闩打他爹的时候就是连名带姓一起称呼的，最后他爹被打得差点真忘了自己姓什么……
“得得，我不说了。”高守仁对于李小瞒的感情是复杂的，可说是既怕又敬。
当初李老大那一条门闩舞的是太漂亮了！动作行云流水专打人的要害。
那时李小瞒被高家全家围住，一家人男女老少都到了院子里，连院门都堵住了。
她黑着脸只说要‘讨个公道’，手里的家伙使得游鱼般灵活，却只往高里正和他的几个儿子身上招呼，对于那些揪衣服抱大腿的妇孺她却是点到即止并未正伤了他们。
高守仁的老娘也受了伤，伤在后腰上，却是让两眼被血糊住的高里正稀里糊涂地踹伤的……
几场架打下来，高守仁认定李小瞒是个‘仁义之士’，比他爹强，从此心甘情愿的当了她的跟班。
为此他成了高家的叛徒，全家没人搭理他，直到后来李小瞒将六钱银子交到他娘手里说是工钱之后才情形大变，他又从爹口中的‘畜生’做回了高家的‘大小子’。
“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李小瞒放下筷子看向高守仁。
“嗳。”高守仁重重的点了头。
明明李老大说话的口气如常，可他听了就是害怕。
“去保顺府的事儿别跟外人说。”顿了顿，李小瞒接着说道：“我还得再琢磨琢磨。”
“老大，你若是真要去保顺府，我说什么也得跟着！”高守仁梗楞着脖子说道。
“保顺府不近，这事儿你是要与你爹娘商量商量的。”李小瞒看向高守仁：“不过现在不要提，等我确定了去的日子再说。”
……
庄户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丫头村的人也不例外。
天擦黑的时候秦升与高守仁一前一后出了李家院子，两个人似乎都在想事情，走得并不快。
关上院门，高守仁回手按在了秦升的肩上：“骚狐狸，你的嘴可真欠！娘们儿似的！要不是你多说了那几句，老大指定答应我跟着去保顺府！”
秦升生的细细溜溜的一副身板，骨架小身上又没多少肉，因此显得格外的瘦削，站着不动的时候身子像条歪歪扭扭的蛇，走路的时候总是身子前倾低着头，看着就没精神。
秦升歪头看看肩上的那只手，每根手指都粗的小棒槌一般，指甲盖也老长。
这样的手就是不打人，挠人一把也得成了满脸花……
秦升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侧脸看向高守仁：“骚狐狸？嗯？”
他眼睛眯起竟真有了几分狐狸像，眼神冰冷轻声细语道：“你说，我要是对着李姑娘发发骚，她会不会做了我娘子？”
“！”高守仁怔住，这正是他惧怕的。
秦秀才是村子里最俊的后生，他又有功名在身，将来就算不能再高中，他也可以开授私塾做个受人敬重的先生……
远近几个村子家里有待嫁女儿的都盯着他呢，只是媒婆子来了不知多少拨，秦秀才就是不点头！
为此他虽说落下了脾气古怪的话柄，可大伙心里也都明白了：秦秀才眼界高，寻常的女子人家看不上！
“呸！”高守仁冲着地上啐了口吐沫，指着秦升的鼻尖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我家老大能要你？！”
“好女怕缠郎。”秦升勾唇一笑扬起尖尖的下巴对着高守仁身后的院门点了点：“我家与她家乃是一墙之隔，我若是想缠上她可有的是法子。”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骚狐狸！”高守仁挥拳要锤，秦升不躲不闪直视对方的眼睛：“我在她家吃了多少白食了？我要脸做什么？所以，你最后能不能去成保顺府，全凭我一句话！别打我脸！”
高守仁的拳头用足了力气，他收不回来只生生改了方向搡在了秦升的胸口上，秦升顿时觉得气血上涌两眼发黑，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方才站定。
“秦升，你若敢在李老大面前胡沁，老子弄死你！”高守仁伸手朝着脸色惨白的秦升指了指气哼哼地走了过去。
与秦升擦肩而过的时候高守仁又说道：“保顺府老子去定了！只要李老大去，老子就跟着！你离李老大远些！”
高守仁气势汹汹的走了，秦升捂着胸口在李家的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呲牙咧嘴地朝着自家走去。
开门进了院子，顺手锁了院门，秦升径直往正屋走，想赶紧回屋躺下。他不经意地往墙头上的豁口处瞥了一眼，正看见李小瞒站在屋檐下抬头发呆。
李家没有点灯，两处院子隔着一道破败的院墙拢在一样的夜色里，两个人的身影也是同样的孤单。
李小瞒缓缓回头看向他，两个人的视线对上，她淡淡地问道：“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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