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 李小瞒照例摆了笔墨纸砚准备练字。
她先拿了一张纸铺在了高守仁面前, 高守仁吓了一跳, 他仰着头看向李小瞒：“今儿这纸没裁吧？这么大一张我得写多少字啊！”
“给你爹娘写封信吧, 你到了帝都也有几天，要给家里报平安的。”李小瞒把毛笔塞到高守仁手里，自己则研起墨来。
“那我写什么啊？”高守仁咬着笔杆发愁，感觉这世上最没意思的事儿就是写字看书，而最难的事儿是会写字会看书……
高守仁认为自己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而李老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非要逼着他拿笔写字, 美其名曰不让他当‘睁眼瞎’。
秦升收拾完自己的行李也来了正房，看见屋里熟悉的景象他不由得会心一笑。
多好啊, 又和在保顺府时一样了。
秦升认为这样的日子就挺好, 安逸舒适。
他没什么野心, 之所以要走仕途这条路无非是他深知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唯有脑子比一般人好使些。
而这个好使也好使的有限，不能保证他以后能够平步青云官居高位。
今日与叶忏在马车里的一番较量让秦升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看着叶忏他悲哀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能够身居高位的人非但要有过人的智慧还得有两面三刀不要脸的绝技护体。
若是和高守仁比，秦升自认心机够用脸皮够厚, 而在姓叶的面前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走到李小瞒身后, 秦升俯身看着她写在纸上的那些字, 一看之下他简直要合不上嘴：“你竟然在临《董书》？”
“《董书》？”李小瞒蹙眉，一指桌上的几张散乱的书页说道：“这是杂货铺子里包东西的, 我看上面的字挺漂亮, 就同掌柜的讨了来。”
“只是只有这十多张了, 上面的文字没头没尾的，好在我就照着临临字。”
秦升将那十几页纸拿起几乎要捶胸顿足：“暴殄天物，真真是暴殄天物！”
“这几页字可是大有来头。”见围着桌子坐的三个人都抬头看向自己，秦升解释道：“《董书》是帝师董琦大人亲笔所写，听说只印制了千余册。”
“这位董大人的书法风韵颇有前朝赵大师之遗风，后又临摹颜体，二王之文字，可说是集古法之大成者。”
“他的字帖可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帖子。”他把那几页字帖在众人面前一晃摇头道：“看看，看看，简直是有辱斯文……”
“这种东西在读书人手里自是宝贝，可在生意人的手里没准儿就能包个东西。”李小瞒把几页纸夺了过来挑出自己正在临摹的那张放在桌上，她又写了起来：“要不是杂货店的掌柜撕了它，这几张还落不到我手里呢。”
李夫人正在做针线活，闻言她也往字帖上看了看，然后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累了就歇歇。”李小瞒把油灯往母亲的面前挪了挪：“以后晚上您别做针线活儿，毁眼睛。”
“娘不累。”李夫人把手里活计举给李小瞒看：“不过是个门帘子，粗针大线的，娘不用看也能缝上。”
李小瞒对着老娘笑了笑：“娘做的好看，针脚细密，有这个挂在咱家的车上也好揽生意。”
“还预备着做车马生意？”秦升插嘴道。
“我还没细想呢。”李小瞒看了眼字帖才落了笔：“但家里养着两匹牲口也不能闲着，先干着吧。”
说完她又问道：“会试是什么时候？”
“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每场三天，一共九天。”秦升回道。
李小瞒把日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停了笔抬头道：“这么快？过了年就差不多到日子了！”
“其实也不快。”秦升意意思思地说道：“晚生在路上耽搁的时日多了些，要是咱们一起走就好了。”
“你被人劫了还是被人骗了？”李小瞒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地不禁心里起疑，她追问道：“我算了日子，也没晚几天啊。”
“没遇到劫道的……”秦升脸一红，说话忽然结巴起来。
“哎呦！”高守仁起身拿着毛笔围着秦升转了几圈，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没碰到劫财的，难不成碰到了劫色的母大虫？！”
“胡说什么！”秦升猛地抬头对着高守仁怒目而视道：“没有的事儿！是我乘坐的骡车翻了，我受了伤，在客栈里耽搁了五日！”
“你伤在哪里了？”李小瞒也盯着秦升的身上看了起来，并且看的很仔细：“现在好了没有？要不要去看大夫？”
“无……无碍的。”秦升红着脸别别扭扭地说道。
“守仁。”李小瞒不放心，对着高守仁使了个眼色：“你跟秀才回屋瞅瞅去，若是伤势未愈也好赶紧医治。”
“走，让兄弟瞅瞅去！”高守仁一听不用写字了，马上把毛笔丢在桌上，他一把抓住秦升的腰带笑嘻嘻地推搡着他往外走，秦升吓得脸都白了，两手低着门板不肯放开：“不要拉拉扯扯的，不能看……”
李小瞒眨眨眼，马上明白过来：“伤到屁股上了？”
“莫要提了……”秦升趴在门板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觉得太丢人了。
如今他的伤还未曾全好，为了不让人发觉他要咬着牙才能坐的端正挺直。
也为了不把伤口裂开溢出的血迹洇在里衣上，他还撕了件旧衣服垫在衬裤里……
这样的场面如何能让人瞧见？秦升连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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