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跟秦公子说几句话。”叶忏转身对着送自己出来的李小瞒柔声道：“回屋吧，一会儿爷自己走。又不是外人，回回爷来你都要送送。”
“呵呵。”李小瞒看了他一眼，一扯唇角暗道：这厮心里的弯弯绕太多，我若真不送他出来，他必另有一套说辞。如今明目张胆地与我秀了一把恩爱，愣往人家秀才嘴里塞了一把狗粮……
她扭头去了李夫人的屋子，对于二人说话的内容竟是全不关心。
直看着李小瞒进了屋叶忏才朝着秦升走去，脸上还带着笑意：“没几日就要殿试了吧？”
“殿试就在两日后。”秦升往旁边一让，待到叶忏进了屋他才跟了进去。
“殿试后就搬出去吧。”进屋叶忏就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大咧咧的坐了，顺手拿了放在桌上一支玉笄子边把玩边说道：“若是一时半会儿的寻不到一处可心的住处，爷使人给你安排一套宅子也成。”
玉笄是白玉雕成的，种料与雕工都是普通，这样的东西自然入不了叶忏的眼，倒是玉笄上雕着的蔷薇花瓣有几片用金丝掐了个边儿看着挺别致。
有什么东西从叶忏的脑袋里一闪而过，他几不可见地一挑眉：姓秦的屋里怎么会有女人用的东西？！
秦升倚在门板上微微低着头是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眼睛的余光却半刻也没离开过叶忏，瞥见对方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秦升心里一阵痛快口中却说道：“这里的房租还有阵子才到日子，这就搬走，李姑娘怕是不会愿意的。”
“爷就想让你滚蛋！”叶忏说得轻声细语，口气却是阴恻恻的：“这宅子，你住着不合适。”
白玉笄被叶忏丢在书案上发出一声脆响，秦升倾身向前动作快的像一阵风：“叶爵爷您轻些，才修好的，用了半钱金线……”
“你不是和爷有话说？”叶忏打断了他的话，身子靠在椅背上抬眼冷冷地盯着秦升。
“是。”秦升小心翼翼的将白玉笄纳入袖中随即对着叶忏一揖到地：“晚生谢过叶爵爷的提点之恩！”
“嗯？”将一只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叶忏皱了眉。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秦升慢慢直起了身子垂眸与叶忏的视线对上：“叶爵爷留下的那副墨宝让晚生受益良多。”
“哦……”秦升的眼神谦卑而谨慎，当叶忏望向他时，他马上便错开了目光。这让叶忏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些，他拉长声音点头应道：“看懂了？”
“此君子之道，晚生愚钝。初学时以为自己是懂了的，如今才知我原是从未学通过。”秦升思索了片刻才斟字酌句地回道。
“呵呵。”叶忏干笑着起身抬手在秦升的肩上重重的拍了拍：“好似有些长进了。”
“惭愧。”秦升的往旁边迈了一步避开了叶忏的手掌，接着说道：“晚生并不善于经营应酬，还是只做学问好些。”
“此时你能想明白这些倒也不错。”叶忏皮笑肉不笑地点了头，他越过秦升朝着门口走去，抬手拉开门板脸朝着外面道：“爷再送你一句话……要识时务。”
‘昂！昂！’高亢的驴叫声骤然响起，将叶忏的话遮了，秦升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
“看我抽不死它的！又欺负我的三两！”
‘咣当’门板开合的声音响过，李小瞒倒提着一把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从李夫人房里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两手捂着耳朵的丁初初：“李姐姐，婶子叫你呢……”
“怎么了这是？”叶忏笑着叫住了李小瞒：“你这是跟谁动气呢？”
“骡子！”李小瞒看向叶忏，手里的鸡毛掸子却指向后院：“这狗东西仗着身大力不亏总是欺负我家三两，前些日子还咬了三两呢！”
“三两……是谁？”叶忏环视了一眼站在院中的几个人不禁问道。
“看我们做什么！”高守仁对着叶忏瞪了眼：“三两是李老大养的那头草驴！”
“呵呵！”叶忏恍然大悟笑出了声儿，他对着李小瞒说道：“两头牲口打架你也管？怎么只打骡子？”
“驴子先进的门儿，个头又小，我若是不向着它些，它早晚被骡子压制住了，连草料都吃不上！”
眼瞅着李小瞒和丁初初一前一后地跑去了后院，叶忏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
“小瞒，你可别把骡子打坏了！”李夫人也从房里追了出来，手忙脚乱中一只鞋还未曾提上：“咱家还指着它挣银子呢！”
“驴子先进的门儿……”这句在叶忏的脑海中窜来窜去让他周身发冷如堕冰窖：“她向着驴子……”
“叶爵爷，方才您说什么？”秦升走到叶忏身旁轻声道：“晚生未曾听清。”
“先进门的驴！”叶忏眼神冷冽地扫了秦升随即大步出了李家院门走了个无影无踪。
直至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在路上走了良久，赶车的驭夫才听见车里的叶爵爷恨声道：“爷不是骡子！”
叶忏这一走便没了音讯。
初时李小瞒还未觉出异样，乃至秦升参加殿试后放榜传胪赴了琼林宴又去了孔庙拜谒最后将名字刻在了国子监的石碑上……尘埃落定之时已在月余之后，叶忏再无登过李家的大门。
“闺女，你和他拌嘴了？”晚饭之后正屋里只剩了李小瞒一人，李夫人端着针线笸箩进来随手关严了房门：“那小子可有日子没来了。”
“大概是有差事吧。”李小瞒正在临字，闻言她停住笔将油灯移到了靠近李夫人的一边：“先前我倒是听他说了一句，说是要给他派个军营里的差事呢，在城外头。”
“哦。”李夫人拧着眉头坐了，从笸箩里拿了针线递给李小瞒：“给娘认个针。”
“什么紧要的活儿啊，让您点灯熬油的做？”李小瞒接了针线边认边小声嘟囔道：“这光线毁眼睛……”
“上次来他叫了我‘娘’，我没答应他。”李夫人用剪子将灯芯剪短些，她眯着眼睛看着明亮起来的灯光说道：“那小子和娘说要来咱家提亲呢，等你们定了亲，他在叫我‘娘’，我就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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