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给您闺女挑女婿呢, 您就不端着点架子难为难为他……”
“娘真难为他了你能乐意？”李夫人伸手从李小瞒手里夺了针线，将那丝线抿在嘴里用牙咬断了随手挽了个结。她挑眉横了李小瞒一眼随即拿了笸箩里的鞋面蒙在手背上比划了下：“你都二十了，还挑？！真要当一辈子老姑娘……”
“过了生辰才二十呢！”听到‘老姑娘’三个字, 李小瞒的脑袋‘嗡’地一下，她忙止住了李夫人的话茬：“二十，青春美少女, 我美着呢，怎么就成了老姑娘了？”
“一天到晚疯疯癫癫地不说人话！”李夫人撩了眼皮瞪着李小瞒说道：“谁家的丫头二十了还说自己是少女的？不嫌寒碜！”
“有娘在，我啥时候都是美少女。”李小瞒拈起笔来继续临帖子, 口中轻声细语地说道。
李夫人看着女儿怔住，不知不觉间她叹了口气。
“别愁。”李小瞒伸手过去握了母亲的手微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算一辈子不嫁人我也能养活娘和自己, 保证让您饿不着冻不着。”
李夫人垂眸看着娘俩个握在一起的手发了呆，目光直直的没有言语。
李小瞒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柔声道：“这鞋是给谁做的？我瞅着样式像是天冷时候穿的，既不等着穿，娘还是留在白天做吧？”
“给你做的，上冷的时候正好穿。”李夫人抬手将针在头发上蹭了蹭低头继续绣那一只鞋面：“他有日子没来咱家了。”
“是啊, 有日子没来了。”李小瞒随口道。
俩人东拉西扯了半晌李夫人又记起了方才的话题, 并且忧心忡忡地问道：“他……不会不来了吧？”
“爱来不来！”心里忽然升起股邪火来，李小瞒捏着笔杆的手指指节泛着白, 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了气。
隐隐约约的她也觉得叶忏忽然没了消息有些不对劲, 因此这些天在外头她特别留意了下街头巷尾人们的谈天的内容, 发现并没有可疑的事情发生心里才安稳了些。
李小瞒估摸着叶忏是被差事缠住了, 没出事儿。
可没见了他的人也没收到他的只言片语，李小瞒虽然面上仍是照常出入可一颗心终是也随着那个不见了的人悬着。
悬着心过日子, 忙起来还好, 稍稍得了空闲就要闹心！李小瞒最腻味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会让她生了无所适从的挫败感。
“这么大声做什么？！”李夫人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向李小瞒，脸上带着错愕的表情：“你跟娘说实话，你们真没拌嘴？”
闺女养了一二十年，李夫人是觉出李小瞒有了变化的。
头些年闺女像个哑巴，跟她这个当娘的话都少，邋里邋遢地不要好，头发从未梳利落过，灰耗子似得见人就躲。如今的闺女长大了也变聪明了，能让丫头村的人都怕她，能挣钱养家，能让退了婚的叶家小子回心转意……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养的闺女都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一句重话。
“您瞅瞅，我赶车赶的嗓门都大了……”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李小瞒一吐舌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俩好着呢，体己的话都说不完，没功夫拌嘴……”
“你可闭嘴吧！没羞没臊的！”不等李小瞒的话说完，李夫人的巴掌已经落在她的头上：“没个姑娘样儿！”
“当儿子也成。”李小瞒没躲，笑着挨了老娘的打：“后天我要去西山瞅瞅，您去不去？”
“那里连个人都见不着，有啥可瞅的？”想起闺女买的那几座山包李夫人顿时摇了头：“不是娘说你，你买地的眼光不咋地，荒山野岭的……”
“那可是块宝地！”贼眉鼠眼地往门口扫了一眼，李小瞒歪了身子凑到李夫人耳边低低的声音说道：“都是……”她用手比划了个元宝的形状，李夫人的眼珠子随着她的手转了转恍然大悟道：“都是大坟头子，风水好！”
“呵呵！”李小瞒坐回椅子里回手在自己的脑门儿上揉了揉，顿时没了想在老娘面前吹牛逼的念头。
……
两日后李小瞒一大早便与高守仁出了城直奔了西山。
“后山村子里现成的房子也没几个钱，老大怎么就相中了这块地方盖房子？”高守仁跟着李小瞒在山里转了几个时辰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图，李小瞒是想雇了附近的山民在自己买的山包上盖宅院。
“我娘说这里风水好。”李小瞒叉着腰站在山包上，周身被山风吹拂着只觉舒适无比：“我得让人知道这里的地都是我的。”
“这地界……太偏僻了。”高守仁也叉着腰茫然四顾轻声道：“盖了房子也未必有人愿意买。”
“走吧，到家天都得黑了。”西山到帝都有百十来里的路，来回一趟就得花去半天的时间，李小瞒朝着山下的骡车一挥手：“咱们走快些，没准儿还能买到城门口的酱肉呢！”
……
“老大，酱肉的摊子还在呢！”离着车门老远高守仁就伸着脖子往前张望，他用鞭子指着前方回身对车里说道：“回家去烙几张大饼，卷着肉吃能活活美死！”
“这会儿家里的饭估计都做得了……”骡车里睡了一路的李小瞒打着哈欠接口道：“你看看旁边有卖烧饼的没有，顺道买上些。”
“嗳！”高守仁应了一声，又往前走了段路才将骡车停在了路边。
李小瞒从车厢里跳下来时早不见了高守仁，倒是空气中酱肉的香味让她觉出了饿。
她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裳一边往城门口的方向望去，就见各色的灯笼挂了一溜，才暗下来的夜色里人影焯焯看得并不真切。
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地驶过，赶车的驭夫瞥见路边几乎要与淡淡的夜色融为一处的清瘦身影不禁拉了下手里的缰绳，他低低地声音说道：“爵爷，是李姑娘。”
“嗯？”叶忏撩了车窗上的纱帘往外看去正对上李小瞒扭头看来的幽深目光。
黑暗中她的眸中有星光闪过。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颤了下。
有多少天没见她了？
大约有月余了吧？叶忏暗自想到：她见了我很是欢喜……
李小瞒靠在骡车上歪头看着叶忏笑着张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叶忏。”
叶忏知道她在叫自己，于是便不由自主地对着李小瞒也笑了笑：“李姑娘。”
“嗯。”李小瞒不动声色地点了头，心却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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