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俟心中一动,“姮歌神君?”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姮歌怎么说也是个天界神君,怎么可能公然与冥界为敌呢?
长俟:“这不是真月。”
姬自牧歪了歪头:“当然不是,这只是我向姮歌借的一点月色。”
长俟:“要这个做什么?”
“做通道。”
姬自牧转过头,看了看长俟,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探身过来,在长俟额心轻轻一点——
像他小时候带他看过的世界那样。
长俟眼前画面一掠,空荡的地狱一层,照进了半个巨月,月色把冰天雪地照得更为空荡冷寂,一片白茫茫。
而后,在那片月色里,显出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黑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像是要从月中走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气。
姬自牧的声音响在耳边:“那些人间的孤魂野鬼,最喜欢往阴气重的地方跑——今夜算是有好地方可去了。”
话音刚落,月中走出一只鬼,刚刚踏入这片地狱,就被冷得打了个寒碜,转身就想往回走。
但他已经回不去了。
姬自牧低笑喃喃:“我这条路,可是有来无回的。”
更多的野鬼涌入地狱,被冻得浑身颤抖,他们慌极了,往背后的月中使劲钻,却怎么也回不去,无数野鬼在地狱中奔跑乱窜,像无头苍蝇。
于是有鬼就这样,误打误撞,进了第二层。
能被判入地狱的鬼,从来也只是少数。
但人间的孤魂野鬼,可是多到不计其数的。
密密麻麻的野鬼们被那浓烈的阴气吸引着闯入地狱,将地狱挤了个水泄不通,走投无路的野鬼们到处乱窜,层层深入,嚎叫咆哮声与□□冲天,已经不能用热闹来形容。
而是癫狂。
长俟感觉身下的忘川都在细微地颤抖,他睁开了眼,看着面前搅弄风云的妖王,将整个冥界玩弄于鼓掌方寸。
脑中画面陡然一转,是阎王殿。
那个满脸倦容病气的男人仍在殿内伏案写着什么,忽然慌慌忙闯进一个守卫,那守卫跑进来,往阎王面前一扑,“王上!”
那病秧子抬起头,蒙了一层灰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他皱眉:“什么事大惊小……”
“王上!不好了!一到十七层的囚犯跑了!”
那男人猛地站起来,晃了晃身子:“什么?”
守卫接着道:“没完呢王上,人间的野鬼们闯进来了,塞得是水泄不通啊……”
那病秧子眉头紧锁,还有点反应不及。半晌,才边往殿门走边喊道:“来人!带上兵,跟本王去上面看看!”
“是!”大殿之上,那进来通报的守卫抬起头,案桌上的昏黄灯光映在他脸上。
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小守卫——楚长安!
画面一转,漆黑一片。
有淅淅索索的摩挲声,继而是一声磨石的闷响,风暴雪碴从应声而开的世界中涌出。
“好冷好冷!你们快点!”是蕈娘的声音。
冰天雪地里的白色离火将这片漆黑照得亮堂了一些,顾娈站在门前,嘴边的血痣像是这片天地里唯一的亮色。
地狱里的人看向他,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下一刻,身体瓦解成泥。
顾娈眼圈唰一下就红了,他向那片天地走去,一脚踏入的那刻,他的那只脚登时被无形的密刀切成数瓣。
少年一声闷哼,疼的牙关发紧,脚步却没停。
又一步。
被切割的血肉重新愈合,将刚才的疼又重复一遍。再瓦解。
顾娈向那人走去的每一步,都碎尸万段一次,烈火焚身一次,再重新拼合一次,终于一步一步,行至他面前。
楚长安穿着守卫的衣服闯了进来,“他们走了,我们也该走了,快……我去!”
被离火照得亮堂的屋内,那片血雨腥风的地狱里,有两团泥血在不断崩塌,又不断瓦解,顾娈跪在他面前,看着那重新拼接成的躯体,伸出手,想去碰一碰他。
下一刻,那人和顾娈的手开始碎裂。
“偈真……”顾娈有气无力的一声悲呼模糊在天地间,面前混沌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亮色,继而化成血泥。
“啧啧啧……”蕈娘在后面捂着鼻子,“太惨了,小女子不能看这个,会做噩梦的……”
槐悄与楚长安站在门口,顾娈在碎尸万段的疼痛中抓住每一次重新拼接的机会,终于将那人抓住,背在了身上。
下一刻,两人一同瓦解,混成一滩血肉,再重合,顾娈浑身剧烈颤抖,他眼中是绝望与希望混杂的光,跪着向前挪动一步。
再分解,再重合,再向前。
长俟握紧了拳头,指尖都跟着颤抖。
这副画面太过于震撼,激荡起了长俟内心深处的一点杂念,他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温柔的呢喃,但字字惊心——
“我就是死了,血肉都被拿去喂狗,也不让你疼一下。”
是谁说的?
他心头像是跟着地狱里的两人化成了数片,一阵一阵绞得他生疼,他几乎是喘不上气一般,嘤咛着:“涟……”
“嗯。”那人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握着,指尖微颤,声音轻得不像话:“我在。”
画面里的两人仍在不断碎裂,融合,拼接,向前。
长俟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共情。他像是能体会到那两人之间所有的痛楚与遗憾,绝望和相思。
透过漫长又漫长的时光,缠上他的心头。
他竟然有些羡慕。
羡慕他们这样用力地碎裂,用力地融合。
羡慕他们看得到终点——再往前几步,就再也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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