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自牧心里那口没顺过来的气找到了宣泄口，“你说什么，囚犯？”他冷笑一声：“阎王倒是挺会含血喷人的。”
病秧子抬起眼皮，看了看那恣意的妖界共主，“你不承认？”他真跟没吃饱饭似的，连说话声音都不大，“那我问你，你昨夜闯入冥界，是去做什么了？”
姬自牧挑了挑眉，“遛狗。”
槐悄：“……”
楚长安仍然在诡异地微笑。
阎王显然没想到这人会给一个这种答案，皱了皱眉，“那妖帝真是个神人了，遛狗能遛到冥界去，在下……”
“你说你丢了个囚犯，哪一层的？”姬自牧轻描淡写地问。
“阁下明知故问——十八层，就在我阎王殿之……”
姬自牧轻蔑地笑了一声：“敢问阎王，哪只眼睛看见我进了地狱了？还阎王殿——阁下的意思是，阎王殿那么好进，我可以来去自如了？”他看了看阎王“抬举了。”
阎王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阁下没去，可阁下的狗去了。”
槐悄心里一紧。
虽然姬自牧本人一直在忘川，阎王不能说什么。但槐悄去了，还劫了人出来，甚至都被围攻了。
这就很难摘干净了。
拱门之上，那妖帝轻笑了一声，道：“既然阎王提起了，那这事儿，我可得好好跟你算算了。”
妖都门前，鬼兵与万妖的对峙阵中，那妖帝好整以暇地坐在拱门之上，嘴角带笑，眼含冷意。
“昨夜，我家仙君的好友来妖都探望——仙君的好友，可是我们妖都的贵客。”
门下众妖小声窃语——
“仙君？什么仙君？”
“不知道啊，大王什么时候和神仙扯上关系了？”
“不过前些日子大王、槐公子和两个小郎君他们逛集市来着，其中一个就是斗妖节打赢了狐狸那位花妖，另一个就是他！”那妖指了指与槐悄并排站立的翩翩公子。
此时，那位文质彬彬，十分体面的公子终于开了口，楚长安微微颔首，对阎王道：“正是在下。”
姬自牧接着开口：“仙君和贵客听闻忘川河美景，心中好奇，我作为东家，岂有不作陪之礼？”
众妖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们妖怪最守礼数了！
阎王皱了皱眉，还未及开口，姬自牧便道：“我携仙君与贵客共游忘川，不料与贵客走失，怕仙君怪罪，只能谴我那小犬去找……最后，”他扫了一眼众妖，“你们猜怎么着？我们妖都的贵客，被拖到地狱里，好生受了一番折磨。”
“若不是小犬去的及时，我们贵客差一点就从地狱里出不来了。我还没去跟你算账，你倒自己跑来了——你说，这如何算？”
阎王料想这妖孽会赖账，但没想到他们还要倒打一耙，明显一怔。
众妖向楚长安望去，见那翩翩公子此刻有些落寞地垂了头，轻叹一口气，摆摆手，不愿多说的模样。
阎王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斯文的病秧子其实有点想脱口而出“你放屁！”
但涵养颇高的他没有，他低着头，用左手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了摩右手手掌，表情很安静。
一个守卫站在鬼兵阵前，怒道：“你们的贵客？呵……”
阎王的眼珠转了转，向那守卫瞥去。
“我十八层地狱里的囚犯，饱受烈火寒冰、碎尸万段的酷刑，身上衣物早已被烈火焚尽，而昨夜那妖兽背上的人，可也是寸缕不着的！”
此话一出，对面的妖怪们愣了。
姬自牧在拱门上，沉默地转动眼珠，看向僵挺在原地的楚长安。
槐悄也转动眼珠，偷瞄那人的表情。
万妖齐齐望向杵在那里，垂头丧气的贵客，眼里全是怔愣。
四下皆寂里，忽然传来了妖王的声音。
“我本打算给阁下留三分薄面，奈何你们咄咄逼人……阎王，你就是这么管教下属的吗？”
众人向姬自牧望去——
那座上的妖王含混不明地笑了一声，脸上忽然染上一层假惺惺的暴怒，他伸手一指前排守卫，道：“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昨夜伤了我们的贵客，还……”他瞄了一眼楚长安僵直的背，无动于衷地兀自怒骂：
“还扒了贵客衣服，简直全无人性。”
阎王低着头，眉头上扬，他轻轻撇过脸，饶有兴致地看向楚长安。
楚长安的背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妖群和鬼阵在安静中，看见楚长安终于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他面目如灰如死，眼神荒芜悲哀，扫过身后万妖，扫过拱门上的妖王，扫过槐悄，又扫过面前看戏的阎王和面无表情的鬼兵。
最终，他将目光投向茫茫天地。
楚长安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丧尽天良的东西！我去你们十八层祖宗的！扒了老子的衣服，还他妈不认账！”数万鬼兵阵前，一个丰神俊朗的仙君叉着腰，像个骂街的大娘，唾沫直淹鬼兵阵群，“大王！我咽不下这口气——”
阎王忽然笑出了声。
槐悄被这人嗷一嗓子喊掉了半个魂，而后忽然蹲下身，将头埋在膝间，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太可怜了……这是灵魂的呐喊！！”
“你们看，槐公子都感动哭了……”
“跟他们费什么话？打啊！”
“我要你们有来无回！”
姬自牧明显一怔，嘴角跟着抽了抽，简直是心头一股敬佩油然而生。而后一拍身下的拱门，飞身而起，向鬼兵直逼而去，手中化出一根荆棘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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