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涟重新没脏没净地坐在他床边地上,撑着侧脸看他,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开口:“你想我?”
远情拿勺的手一顿,被这句话冲击到了,好半晌,他才把那口粥咽了,云淡风轻地答:“没有。”
孔涟眼中泛着笑意:“你想了。”
“我不曾。”
“就是想了。”
“确实没有。”
两个少年人客气地推诿了三个回合,孔涟不满地啧了一声,提醒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
红衣少年眼角一弯:“怎么,大师又要去佛堂跪一天,也不打算承认吗?”
“……嗯。”
远情硬着头皮把粥喝完,特别不自在地盘腿坐在床上——那小猫今天晚上看自己的眼神特别渗人,洋溢着一股讨宠的喜悦,看得高僧如坐针毡,他左支右绌了好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愣了。
远情:“我……”他提了一口气,“我出门的时候忘了收拾,你回来有没有看见,看见一些……”
那小妖眼睛亮的特别让人心慌,故意似的:“看见什么?”
“……看见一些我抄的经书。”
孔涟一低头,嘴边的笑意却没来得及掩住,那白袍和尚耳根一红,想到那小妖回来看到满屋狼藉,还有那张被他胡乱勾勒出的画像,盘算了盘算甚至觉得自己亏了——何必呢,活着丢脸面,死了还得下地狱。
突然就后悔了。
那小妖不知道这和尚转了十八个弯的心思,还沉浸在中头彩的喜悦里,想腻歪人之心昭昭,几乎都快透着眼神炸出来,远情觉得这么下去不行,想了想,特别牵强地想岔开他的注意力,“今夜星星很多,出去看看吗?”
孔涟闻言,回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乌云密布,只有半块月亮坚守在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他大概是被猪油蒙了眼,点了点头说:“果真是。好,出去看看。”
远情:“……”
远情说完那话,自然也看见了外面不给面子的大阴天,脸上接着就挂不住了,“算了,我累了,没力气,就不……”
他没说完,孔涟已经不由分说起身过来,把那反应不及的和尚打横抱起,稳稳当当地往窗边走去。
远情:“……”
他是个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乌云敝月,夜幕空旷
远情端端正正坐在草地,脊背僵硬地仿佛一根宁折不弯的竹竿。
孔涟在远情身边坐下,看了一眼竹竿本人,使劲儿抿了抿嘴,又紧了紧拳,憋了一晚上的劲到底是没忍住。
远情心神还没稳下来,就被身旁人扑了,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俩人双双滚在草地,那小猫撞了他满怀,撒泼打滚一样搂着他,脑袋枕在他肩上,看不清表情。
那和尚猝不及防被投怀送抱,耳根子一红,正想把人推开,就听那小猫开了口。
“小和尚,”他讷讷地呢喃:“我这是在做梦吗?”
远情一怔,而后自暴自弃似的放松下来,摊开不动了。
下地狱就下地狱吧,他想。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远情望着空荡的夜空出神,良久,忽然开了口。
“小猫。师哥走了。”
“恩,”孔涟没抬头,“我知道。”
远情一皱眉:“……你怎么知道?”
那人耍无赖似的笑了,“我什么都知道。”
远情颇有点无语,却又心里柔软极了,夜风带着凉气,吹动树叶和草地,吹到脸上绒绒的,天地一片静谧,少年与少年相拥在草地。
“小和尚。”
“嗯?”
“我有件事不明白。”
远情面无表情地扒拉开黏在自己身上的小妖怪,兀自转过了身,留给孔涟一个背影,那和尚闭目养神,毫不留情面地道:“还是别问了。”
下一刻,被嫌弃的小妖怪就从他后背一把搂过来,脸埋在他后背,抱不够似的。
孔涟:“你今天说‘你在报复我吗’是什么意思?”
他问完,明显感觉到那白袍和尚身形一顿,“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就是没什么。”
大概真是这样,面对心上人的时候,就算他说的是毫无营养的废话,你也能不厌其烦,甘之如饴地一遍一遍回应他。
两个少年人像两个拌嘴的小孩,你来一句我回一句,打太极一样,叨叨起来没完没了,幼稚得不行,偏偏俩人还乐在其中,差点把周围聒噪的蛐蛐都烦跑了。
孔涟忽然福至了心灵,想到自家看门那条直头愣脑的傻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
孔涟猫耳朵都快支棱起来了,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他抿着嘴,眨巴了眨巴眼:“你是不是……以为我找了……”
“没有,不曾。”
孔涟使劲儿抿着嘴,简直受宠若惊,高兴地猫爪子都差点伸出来,恨不能在地上滚两圈。
“那你就不想知道知道,那个白狗是我的什么?”
远情:“……”
孔涟:“不想吗?”
孔涟等了老半天,等不来那人的回答,把脑袋在那人背上蹭了蹭,解释道:“那是我的小狗,带在身边几百年了,叫槐悄,一只小妖兽而已,大师实在不必介怀吃醋。”
那白袍和尚耳根又红了一分,已经知道自己闹了个什么笑话,啼笑皆非的同时,坚持不懈地在地上找自己丢的脸面:“我未曾。我当时就觉得,那是你养的小狗。”
“哦——”孔涟故作惊讶地拉了长长的音,而后嘴角揉开了一抹笑意,“好的。”他道:“那我是你养的小猫,主人。”
“……”远情倒吸了口气,一颗心整个被叫软了。
孔涟:“主人?”
远情:“……”
孔涟:“主人。”
远情:“……”
远情:“别撒娇。”
清风温柔,草地宁静。
夜里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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