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害？谁被杀了！”
城民站在宫墙之下，仰头看着老太医，不明所以地问着。
那几个等在宫墙边的人连忙站了起来，向老太医喊道：“老太医！我儿子和老婆进去四天了，他们……他们怎么样了啊？”
那老人看着宫墙下越来越多的人，又哆哆嗦嗦地向后看了一眼，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几乎是有些焦急地转了身，对城民喊道：
“回家去！不要……不要聚集！瘟疫！瘟疫来了！！”
这一句话说完，墙下城民开始叫嚷起来。
“瘟疫？”
“什么瘟疫啊？”
“太医，我女儿昨天被你们接进去的，是得了瘟疫吗？”
人群激烈地讨论着，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背佝偻，整个人瘦弱地像条干鸡，但此刻咬着牙，狠狠地用拐杖捶了捶地面：
“我，我想起来了！六十年前，”那老头扯着枯嗓低声喊：“六十年前那场大瘟疫，就是季圣人……”他皮包骨头的爪子颤颤巍巍指向那直冲云霄的威严圣人碑，“就是季圣人，站在那里，告诉我们的！”
人群中的青年一辈的人不明所以：“什么六十年前的大瘟疫？”
那老人整个人抖地和宫墙上的老太医一样，站不稳似的，但仍在激烈地用拐杖敲着地面，一声一声砸向地壤，如砸入历史。
“回家！太医让我们不要聚集！快走啊……走啊……”
宫墙上，老太医仍在挥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瘟疫——瘟疫来了——！”
宫墙下，几个经历过瘟疫的老人在颤颤巍巍地向人群挥手驱赶，不住地招呼：“快走，快走……真的会死人的！”
兴许是老一辈的歇斯底里太过于冲击，人群开始动摇，有围在圈外的人已经离开，但仍是一步三回头，一头雾水的。
长俟蹙眉观察顾娈，见这人眉宇间的阴鹜更添，跟散不开似的，那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冷笑一声，唇边的血痣跟烧起来一样鲜红：“这次跑的倒是快。”
人群不由自主地散成了一大片，但仍没有离开，远远看着宫墙上的人。
老太医仍在长夜中挥舞着手臂，发出一声声隔着时空的呼唤：“不要聚集！不要聚集！——唔——”
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忽然从老人背后探出，在众目睽睽下，将老人的嘴一把捂住，而后身影一闪，拉着老太医不见了踪影。
人群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猝不及防，短暂的寂静过后，那几个疏散人群的老人忽然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嚷叫，而后疯了一般，蹒跚地跑远——
“快走——快走！！”
人群这才终于炸了锅。
有人跑，他们才终于跟着跑了起来，一群城民顷刻失控了，如潮退鸟兽散，不过一时三刻，街上人就变得零星。
只有那几个原本就在宫墙下等待的人仍站在那里，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街道和宫墙，“那……那我老婆孩子呢？”
“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
长俟几人站在几乎算是空荡的大街上，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长俟忽然问道：“他们说的六十年前的瘟疫……”
顾娈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阴恻恻地答了一句：“我。就是染了瘟疫死的。”
长俟一怔，收了话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楚长安看了看宫门口的圣人碑，非常不会看人脸色地问了一句：“那你们刚才说的罪人碑呢？这个我还挺好奇的。”
闻言，连偈真都扬了扬眉头，带着一点探究意味看向顾娈，好像也有点想知道。
顾娈抬头瞄了齐齐注视着他的几人，又情绪不明地看了看偈真，最终还是沉着一张脸选择装哑巴。
姬自牧挑了挑眉，又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望仍守在宫门前的那几个人，转头的时候正好撞见长俟看着他。
妖王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他将手伸到长俟袖口，在广袖掩映下，食指轻轻勾上长俟的食指，“仙君，我们去里面看看。”
凄冷月色下，黑雾在几人身边迅速裹挟，再散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皇宫之中，宫灯夜巷，树影摇晃。
几人站在一条小道上，抬头一望——太医院。
这条小道上没有一个人，却出奇地嘈杂，声音都是在隔着一道门的太医院内传出来的。听起来那些此起彼伏的□□并不是在屋里传出，而是在院子里。
“大夫……大夫，救救我……”
“我是不是快死了……”
“太医，你来看看这个病人，他身上烫得吓人！”
痛苦的□□声又多又杂乱，光是这样听着，就可以想象大概是屋里放不下，病人已经躺了满院的场景。
长俟蹙着眉，不由自主地向门口挪了一步，却被姬自牧勾住的食指拉了回来。他回头，便见姬自牧侧着脸，正看向一旁的顾娈，那人高挺的眉骨和鼻梁让脸廓线条起伏得格外好看，月光洒下几块照不到的阴影。
长俟一颗从刚才起就不太舒适的心忽然就慢了下来。
顾娈的脸色从踏上这片土地就没有和缓过，在月色下更是冷得有点渗人。姬自牧感到勾着的手指传来的拉力，微微回头，嘴边的笑意不自觉地深了一点，而后在广袖掩映下，反手握住长俟的手。
长俟：“……”
他心性不坚，那人嘴角就那么一翘，刚刚慢下来的心又开始在胸腔中夺路狂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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