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萤开始往凤楼跑。
忘记一个人很容易，喜欢一个人也很容易。
五十两银子，她也不再觉得心疼。每日关了店铺，她便急急赶过去，交了五十两银子，上楼寻了牡丹。
她从来也不做什么，连茶都不肯喝一口，只是同牡丹聊天。
她说她年少的趣事，他也说他曾经的向往。
他说他父亲从小就希望他能当上楚国第一花魁，这样他就可以穿金戴银，衣食无忧。
她说她父亲希望她能娶了林哥儿，和林哥儿一起经营绸缎庄，成为给皇家供应绸缎的皇商，为夏家光宗耀祖。
“那你现在不能娶林哥儿了，你怎么办呢？”
夏萤红了脸，慢慢道：“我也不想娶他了……我想娶别人。”
牡丹没说话。夏萤本以为他会接着问下去，然而他好似不感兴趣，转头去喝了口茶，回头道：
“其实我小时候还有个梦想，我想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对她好，和她一起去看一眼昆仑山的月萤草。”
“你知道那种草吗？”他比画给她看，“就这么高，长在昆仑之巅。曾听闻有人带来楚都过，但只是听说，从来没人真正见过。传闻这种草本是天神，因暗恋月君，被贬下界，在凡世中他不愿以真身示人，只有在见到月光时，才会恢复本身模样，流光溢彩，美艳动人。”
夏萤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翻飞的手指，在灯光的映照下似乎浮动着某种奇特的光芒，合着他美丽的容颜，如他所说，流光溢彩，美艳动人。
除却聊天，她也常常给他带些小玩意儿。有时候是桂花糕，有时候是面人糖。
牡丹安心收下礼物，有一日忍不住问她，为什么来凤楼连茶水都不喝一口。夏萤红着脸道：
“听说凤楼茶水是要给钱的。”
牡丹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姑娘不同于凤楼其他一掷千金的恩客，她愿意来见他，对她而言已是花了很多钱。
他抿了抿唇：“日后不要带这么多东西来，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这些东西来哄。”
“那我总不能总是空手来吧？”
“那桂花糕是你做的吗？”他指着桌上用绘着翠竹的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问。夏萤讷讷点头，牡丹便笑开：“那你以后就带桂花糕好了，不过我要每张油纸上画的都是我！”
这不是难事，她本就每天都画着他。
于是她每日清晨起得老早，给他蒸了桂花糕出门，得空便在店铺里用笔墨，描绘着他的模样。
一笔一画，那么认真。
每次看着画上人，都有种别样的心动。她从未这样认真凝视过一个人，也从未这样挂念过一个人。哪怕是对从小一起长大，她视为夫君的林哥儿，也未曾如此。
她面对林哥儿，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性的依赖；而面对这个如花一般的男人，她才会体会到心动。
然而她不敢说出来，只是每天提着桂花糕到凤楼去，小心翼翼交给对方，看对方指着她的画夸赞几句：“不错嘛，有我几分神韵。”
每每得到这样的赞扬，夏萤便觉得很高兴。看着美人艳丽的容颜，好几次她都想将那句“喜欢”说出来。然而她最终还是控制住自己，小心翼翼地待在禁区。
只是有一日看凤楼内人来人往，她终于问了句：“牡丹，你会一直当小倌吗？你们总会遇见喜欢的人，然后跟她们离开吧？”
听到问话，牡丹愣了愣，片刻后，他笑弯了眉眼。
他手执木梳划入青丝，慢慢道：“夏萤，像我这样的人，谁要是喜欢，谁就要搭上一辈子，谁敢喜欢？”
“夏萤，”牡丹低头浅笑，“我为你抚琴吧。古琴我弹得极好，但我从来没弹给谁听过。你要是愿意，我可以为你弹一辈子琴。”
“你可以成亲，生子。只需时不时来凤楼见见我。而我就一直待在这里，等什么时候你不来了，我就在这里独自老去。”
“那么，”夏萤有些愣神，“你只为我弹琴吗？”
牡丹伸手去调琴音，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琴声悠悠响起，夏萤愣愣听着。她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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