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旧事
“讳疾忌医不是好事，你须得听从医士的话。”肖明之说道。
肖夫人默默不语。
夕儿说道：“夫人将那些药汤都倒了。”
肖明之听此言，执起肖夫人的手，叹道：“素华，咱们结发数载，多少辛苦都捱过来了，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难道是我肖明之对你不起，还是庆文小夫妇不孝敬你，还是这府中哪个下人惹你生气了？”
肖夫人不去瞧着肖明之注视她的目光，幽幽道：“你是明知故问了。”
“你若是为了那孽子，大可不必如此。”肖明之道。
肖夫人闻言，瞬时就眼泛泪花，说道：“你们总归是父子，这些日子楚儿在外面浪迹漂泊，你敢说你就丝毫不担心他？”
肖明之哼了一声，差点儿将胡子吹了起来，瞪着眼睛说：“他早与我肖家断绝了关系，从那时起，他就不是我的儿子了，也不是肖家的人了。我担心一个外人做什么？”
“当日左迁楚地，辗转青州，又到边戍，大旱洪水，风沙黄土，你都记着当地的百姓，以他们为子民，为何反到如今自己亲生的孩儿却认作是外人？”肖夫人动容地问道。
肖明之看着夫人眼眶含泪，心中也难以抑制，可依然强硬地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令我如此伤心的。他自愿脱离门户，也不是我所愿。既然他出了这个家的那门，他就跟我肖家再没关系了。再去关心他，不是叫旁人耻笑议论么？”
肖夫人道：“你清廉一世，两袖清风，容不得人背后诋毁。那我问你，你为何要派人时时探看楚儿的消息，还时时来回禀你？为什么不论回禀的事儿是好是坏，你总是哀哀叹息？”
肖夫人此言一出，非但肖明之怔了一怔，就连宋誉宁看见的肖楚客也怔了一怔。他没有想到这三年来，自己一直还在父亲的目光之中，而且至今为止没有察觉。若非母亲到处真相，他怕是一生都不会知晓。
肖明之问道：“你怎么知道？”
“明之，妾身与你做了半生的夫妻，你心里想些什么，妾身能不明白。”肖夫人又道：“来人回话时你总是找借口处理公务，妾身虽则知道，但是从没想过要知道一点。只要你没有透露出楚儿的消息，那么，妾身就认为楚儿一切安好。”
肖明之摇了摇头，神情缓和，展露出一丝苍老的意味，他颇为深情地道：“素华。”又道：“你既然知道是那孽子没事，为何还茶饭不思，令人担心啊？”
肖夫人低着脸，已然珠泪双垂，她说道：“明之，你为何不明白妾身的心思？纵使妾身明白他万事皆安，可是，还会担心。只恨得自己当日没有再多劝说一句，说不准多说一句，他就不会走了。”
肖明之道：“他心意已定，我说了他尚且还能顶撞回来，何况你呢。”言毕，他默然半晌。
这时，肖庆文道：“父亲母亲，不必担心。楚弟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儿的。我原不该跟父亲来此的，倒是惹得母亲白白伤心了。”
肖夫人连忙引帕拭泪，说道：“文儿，你与淑柔都很好。母亲只是想念你弟弟。”
肖庆文拱手，一躬身，说：“孩儿心中明白。”又瞟了一眼桌子上的汤盅，说：“孩儿忧心母亲吃不下，特意来瞧一瞧，看到母亲能喝半碗汤，孩儿心中也是高兴。”
肖夫人扫了一眼那汤盅，没有说话。
夕儿笑道：“刚才奴婢劝了两句，夫人才喝的。”
肖庆文说道：“难为你如此细心了。”
夕儿笑面相对道：“这是应当的。”
肖庆文又对肖夫人道：“等会儿淑柔小憩醒了，就让她来陪一陪您。”
肖夫人和蔼笑道：“那自然是好，就怕她听我念经乏味苦闷了些。”
肖庆文道：“淑柔乐意为之。”
肖明之说道：“你可知他这番安排的用意？”
肖夫人不解地摇首。
肖明之道：“林尚书约了我们父子俩今日下午去府上商议事情，眼看着时辰要到了，他要误了拜见岳父大人的时间了。又见着我们俩在这说着话，不好意思直说，就这般安排了。”
肖夫人扑哧一声，转泪为笑。肖明之见肖夫人化悲为喜，也跟着笑了。
肖夫人说道：“竟是如此，可是寻常百姓家所说的，娶了媳妇忘了娘，话粗理不粗。我几天没吃饭，就站在这里木头似的杵着，连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跟岳丈定下的时辰，却是半刻也耽误不得。”
肖庆文顿首道：“孩儿不敢。”
肖夫人道：“罢了，你们男子还是看着朝堂、看着天下，也别拘于内宅庭院了。”说着，她转过脸向着肖明之道：“你也去罢，就是一条，少饮酒。那酒喝着是不错，可贪杯总是对身子不好。”
肖明之连连点头：“知道了，夫人。”
肖夫人蹙眉摇首，说：“一说你便知道了，说了千回百回，也改不掉这贪杯的嗜好。”
“老夫这几十年没做过一件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儿，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就好这么一点杯中之物，焉能不顺天意而从之。”肖明之嗬嗬笑道。
肖夫人说：“你这寻章摘句，一条又是一条，我是对不过你。要去就早些去，也早些回来。若是醉了酒，自己个儿就去书房，别往这院子来了。一身的酒气莫熏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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