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宣濯清又气又急，来回走动，“你也不瞧一瞧，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体状况！这次唤醒潮汐海灵，你自身元灵都还未恢复……”
宣沐霖一脸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您老先别着急上火，且容我把话说完。”
宣濯清绷着脸，又气势汹汹地踱了两趟，才坐回原来的位置，瞪视自家侄子。
宣沐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您老可曾想过，无幻海本是极灵之地，为何能滋生出魔罗这种残暴嗜杀的魔物？”
“不是说血煞之气过于浓重么？”宣濯清皱眉。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定的……”宣沐霖凝眉顿了顿，那晚启灵台上，仿佛穿越亘古的苍凉之音似乎犹在耳边，“我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表述，自这一觉醒来后，我对万物之灵的感知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总之，那感觉说不上来，我只知道潮汐海灵并未舍弃无幻海，极灵之地无比圣洁，灵未散，血煞之气便无法滋养出魔物。正如日头未落，黑夜便永远不会到来。”
“你的意思是……那魔罗并非滋生于无幻海内部，而是来自海外？”宣濯清表情凝重地捋了一把胡须，“且不说魔物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广袤的海域进入无幻海，邪煞一旦触碰到灵域的壁障，启灵台下的无量壁定会发出警示。然而从始至终，无量壁都未出现过异常。”
宣沐霖摇摇头，“潮汐海灵未降临无幻海之前，灵域内灵元躁动，壁障已出现不稳的迹象，并非无机可乘……您老可还记得那两具布条缠绕的尸体？”
那样的死状奇特的尸体，宣濯清自然记得，“尸体有何蹊跷？”
“尸体并无蹊跷，蹊跷的是那缠绕在尸体上的白布。”宣沐霖倒了第三杯茶，一饮而尽，“魔物嗜血残暴，喜杀戮，哪怕是生出了灵智懂得思考，然而给尸体从头到脚都缠上一圈白布——”
“能想象吗？这就好比是一只魔罗来到一张摆满‘食物’的餐桌前，它吃完一碟美味的‘烤鸭’后，弃满桌子的佳肴不顾，转身拿着空盘去‘洗’，等洗干净‘盘子’放回去，它再回来吃下一盘？”
宣濯清捋须的手顿住，沉默了片刻后，道：“虽然形容得有理有据，但……你就不能换个比喻？”
一想到那两具尸体的死状，宣濯清觉得，恐怕这十天半个月内，他老人家都无法直视烤鸭这道菜了。
宣沐霖“啪”一下把白玉茶杯放到桌上，刚想开口，没想到一旁的应雨环突然提起白玉壶，往他那空了的杯子里倒茶。
到嘴边的话瞬间卡壳，宣沐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应雨环。
只见下一刻，应雨环木着一张俊脸，拿起他方才用过的杯子，学着他方才的样子，仰头将白玉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心有余悸的宣沐霖：“……”
喝茶倒是学得快，吃饭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这么机灵？
宣濯清猛咳了几声，“嵇竺山……到底是来提亲的，这亲还未定，君上就这样同他住在一起，还……咳，这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宣濯清突然用起了尊称，宣沐霖白眼一翻，表示买不了他老人家的账，“那您老来把他弄走？”
宣濯清见应雨环喝完，又用那白玉杯倒了一杯茶，捧到宣沐霖面前……
这场面简直没羞没臊！
他老人家撇开视线，一副没眼看的样子，“他只认你的话，又不听老夫的，这与我何干？”
“谢谢，我现在不渴。”宣沐霖无暇理会宣濯清，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婉拒这杯茶。
然而无论他如何婉拒，应雨环依旧是那动作，固执地看着他。
宣沐霖只得顶着宣濯清回转的灼灼视线，故作镇定地接过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心说糟老头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叫只认我的话？这位少主要是这么好应付，我能这样伺候祖宗似的伺候他，百依百顺任凭他变着花样来给我添堵？
宣濯清见此情景，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强人所难。
宣沐霖昏睡那三日，应雨环寸步不离地守着，眼珠子似的护着，一开始甚至不许任何人靠近。
若不是后来宣沐雪舍出一颗珍贵无比的碧血聚神丹，众人又齐心协力扑上去，甚至有几个倒霉催的灵官被打断了骨头才强行让应雨环服下丹药，说不得这位嵇竺山的少主能将宣沐霖‘护’死在床上。
想起这碧血聚神丹，宣濯清的心脏就阵阵抽痛，这丹，放眼整个无梦泽也拿不出几颗来。
碧血聚神丹可修复受损元神，但极难炼制。炼丹之人须得拥有强大的神念，丹炉要扛得住真精之火，主药材须是千年以上变异的藕芽，再配合上了年头的回神草、雪蒿、九叶灯心藤等十余味珍贵灵植，方才有可能制成……
如此血本下去，应家的这位少主算是恢复了几分神智。
但也仅此而已。
那枚碧血聚神丹，是宣家兄妹已故的母亲留给宣沐雪的，而今拿出来让应雨环服用了，却如同投湖的石子般只溅起了丁点水花……无幻海众人根本不敢让宣沐霖知晓这事。
他们担心自家君上知道了会失去理智，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有了这一插曲，周遭的气氛突然间安静中透着诡异。
到底还是宣沐霖的脸皮厚，竟能忽视这一段，接上之前未尽的话，“……那魔物定然是有心之人放进无幻海的，我料想他此刻仍潜伏在城中。可魔物已除，无幻海的隐患也随着潮汐海灵的降临而平定，他没了机会，接下来定会想法子脱身。”
宣沐霖说到这，忽然冷笑，“城中各处戒严，自发现魔罗行凶后，我便半封闭了护界的壁障，无幻海只能进，不能出。嵇竺山回归的队伍是唯一的机会，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
自家侄子闷声干大事，宣濯清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早已经麻木了，“所以，你明知道对方与魔物勾结，你还打算以身犯险？”
“这怎能说是以身犯险呢？”宣沐霖指指一旁的应雨环，“且不说随行的侍卫队，有这位在，这整个无梦泽能有几人近得了我的身？”
宣濯清：“……”明明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可老夫竟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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