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沉默。他暗想，对晏姿逸这只老狐狸，说不定以不变应万变，以无招胜有招才是最好的方法，一旦开口，就会被牵着鼻子走，到黄泉道上仍不自知。
双方静默地对峙片刻，晏姿逸轻笑道：“唐警官，你呼吸乱了。据我观察，你似乎经常失眠、夜间习惯暴食，可能是心脏瓣膜封闭不全，我可以安排我的私人医生给您诊断。”
有病。唐棣在手机这边无声地做了个鬼脸。索性开了免提，拿手指堵住手机话筒处，优哉游哉地开了包饼干，心说听我呼吸？得，现在一切归于寂静，晏姿逸是不是就要为我联系殡仪馆了。
“唐警官不愿见我，”晏姿逸轻飘飘地叹了口气，“罢了，依你所愿，就此永诀，我这就把这张sim卡扔了。”
说罢，晏姿逸掐断通话，唐棣一惊，连忙回拨过去，手机那头果真是一个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睡眠不足的人最不好惹，唐棣气急败坏，手用力一握，将一包饼干碾为齑粉，忍不住骂道：去你奶奶个大西瓜！他转头瞥向镜子，里头是张憔悴惨白的脸，他又指着自己的影像骂：就你犯贱！为什么一门心思拴在那老狐狸身上！难道没有他就破不了案了么！
转念一想，没有晏狐狸，仿佛还真不行。
唐警官整个人蜷缩在超市监控室的会客沙发上，回首这两周以来的人生——丢女朋友丢工作，几桩命案无法破，晏姿逸溜之大吉，就连唯一被人称道的外貌也被熬夜毁了，“朱颜辞镜花辞树”。唐棣悲从中来，竟然昏昏沉沉睡着了。
超市经理在外面候了半天，也没等到唐棣出来，反倒等来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男人示意她开门，打开门后，只见唐棣缩成一团，本来挺高挑的一个青年，此时却显得很稚嫩，满身横溢少年气，肩胛骨在白T恤下暗自声张，头发有些蓬松、有些长，遮住了小半个耳廓。
男人轻声赞叹了一句：“漂亮的小猫果然安静一些更好。”
经理有点茫然，可随后男人就板着脸，极为严肃地说：“你是我弟弟的老板吧？他有低血糖，你不知道？现在晕过去了，怎么办？”
经理好不容易和这么帅的男人说话，却遭到了责怪，几乎要哭唧唧：“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有这个病啊！”
“算了，”男人脸色缓和下来，露出温和的微笑，“你是个女孩子，没什么力气，我就自己送他去医院吧。唉，漂亮的女孩一般都不怎么细心。”
这番话说得经理眼冒金星，她至今仍在大海捞针般地相亲，男人这样夸她，她简直毫无招架之力，丝毫没注意到男人将一块手帕盖到唐棣鼻子上，而后悄然取下，接着才将唐棣打横抱起，乘上一辆银色跑车，倏地驶向夜色深处。
唐棣陷入一个香甜的梦境。
梦里他走在一列长长的火车上，列车鸣响汽笛，穿过一望无际的雪原。每节车厢里都有他认识的人——唐芊雅，安远扬，苏陶陶……每个人都在鼓掌：恭喜你破了零号秘案。列车的尽头，杨之水端庄安静地坐着，日光曲折地穿过纷扬细雪，泼洒在她半边脸上。
唐棣试探着问：之水，你回来了？杨之水微笑说，是。
杨之水环住他的颈，柔软的嘴唇如羽毛般贴到唐棣的耳廓、脸颊、鼻尖，而后渐渐加深，直把唐棣撩拨得情迷意乱。他忽然慌乱起来，心底一个声音告诉他：杨之水不是这样的！他用力睁开眼，眼前却赫然出现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晏姿逸勾起薄唇，对他眨眨眼。
“唐警官，你终于醒了。”晏姿逸指尖转着一支羽毛笔，此时正以笔尾端的羽毛轻轻搔着唐棣的脸颊。
唐棣终于知道他梦里那些吻是怎么来的了。
青年警官微眯起眼，灯光下，他的眼珠是通透澈明的琥珀色，一场高质量的睡眠使他气色良好，看上去活像一只精致而名贵的布偶猫。这种景致似乎大大地取悦了晏姿逸，他的笑容比往日更深了几分。
唐棣发现自己正横躺在一辆汽车的后座上，这辆车特别宽，唐棣一米八的个子，微微屈腿也能睡得很舒服。晏姿逸正坐在驾驶座上。
“你绑架我。”唐棣扣住晏姿逸的手腕，“晏教授，你知道这是袭警么？你竟然对我用麻醉剂？”
“我以为唐警官最懂得知恩图报，”晏姿逸皱了皱眉，显得有些委屈，“我给你用的呼吸麻醉剂是七氟烷，诱导平稳，几乎无毒，给小孩用的玩意，跑了好多家店才买到呢。”
唐棣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哎，这就不对。你给一个人穿绫罗绸缎吃满汉全席住七星酒店，然后杀掉他。本质上都是谋杀。你用儿童麻醉剂药晕我，和拿大锤子砸晕我，其实也并没区别。”
“唐哥就会说谎话，”晏姿逸笑了笑，用羽毛戳唐棣的腰侧，惹得唐棣呻吟一声，“刚才不是被我伺候得蛮好么？到底做了什么梦，惹得你面目含春？”
唐棣的脸有点发烫。
“行了，有事快说，没事我就当在外面做了套大保健，小伙子服务得挺不错，”唐棣拍拍晏姿逸的肩膀，“我还得赶回局里呢。你有滴滴打车的账号没？我也不白坐你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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