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蝉梦
他如斯想着，但转目顾向赵襄时，察觉到他闪烁的神色。徐探清凛色道：“你真的没有再瞒着的我的了？”
赵襄被他突然其来的发问击中，他答道：“没有。”
徐探清道：“你离世，记忆会出现暂时性的损失，百年来你也没有尝试记忆，忽然让你回想也可能想不到。”
赵襄疑惑地看向徐探清，不知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徐探清又道：“你逗留于人世，定然有某种怨结没解开，这个你应该也知道。”
赵襄心中思虑，他问道：“所以你是要帮我解开怨结？”
徐探清颔首说道：“可以这么说。”
赵襄怅惘地转过目光，良久，他道：“我是想起来了一点，可我不晓得该不该跟你说。我总觉得那些回忆和梦一般不切实际。”
徐探清道：“即便再不真实，那也是你经历过的事情，不论悲喜，你都该沿着那条路径走回去，才能发现端倪。”
赵襄举目望着天上那轮千百年都一模一样的月亮，古时月，今时月，月月相同，难破阴晴圆缺，人却不是如此，但也要饱尝悲欢离合。
傅连声的稿子交给了编辑，经过几次审阅和修改，终于登上了月刊，在读者中反响不错，而后编辑也开始跟他定期约稿，他也因为每个月定期的银元，生活有所改善。
孟玉蝶翻开月刊就专门找到了傅连声写的，一读再读，满心欢喜。
她眼波斜觑傅连声，对他说道：“你这篇写得可真好。”
傅连声浑然不觉，他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回答孟玉蝶的话。
孟玉蝶也不自讨没趣，将月刊草草翻过，灵光一闪，问傅连声道：“看在你读了我那么多小说的份上，能请你个事儿么？”
傅连声凝视她：“什么事？”
“给我换个名字。”孟玉蝶笑颜如花地说出来她的请求。
傅连声皱眉道：“名字都是父母长辈的取的，不能逾矩。”
孟玉蝶委屈道：“你知不知道，有个影星叫小玉蝶的？”
傅连声点头，表示他知道。虽然他很少去看电影，但是小玉蝶的大名，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老是有几个同学用这名字取笑我。”
“名字是人来到这世上的第一个礼物。”傅连声顿了顿，仿若安慰似的说道：“不该因为一些人的三言两语，就轻言放弃。”他还有些感慨地道：“况且不是你靠改变一个名字就能让彼此相安无事的。”
孟玉蝶懵懵懂懂地理解了他说的话，可她目光垂落在傅连声写的小说上，说道：“这女角的名字真好听，若是我也有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好了。”
傅连声睨了孟玉蝶一眼，叹一声气，携起笔，沉吟片刻，在雪白的纸上，写下了两个字“蟾蒙”。
孟玉蝶抽过纸张，看了又看，念道：“蟾蒙？”她明眸一睐，笑着道：“好听。”说罢又皱着眉毛，说道：“不过，这蟾不就是蛤蟆的意思么？”
她嗔道：“你用我跟蛤蟆打比方。”
傅连声坚定地摇头，说道：“绝无此意。书上蟾宫，代指月宫，高洁不俗。蒙以养正，圣功也，又有细雨蒙蒙之意，所以蟾蒙二字，极是配你。”
孟玉蝶摆了摆手：“这么巧舌如簧，我都不能怪罪于你。”
傅连声不语，继续低着头看书。
趴在桌子上的赵襄将他们的对话一句不落地全都收到了耳朵里。
徐探清道：“照你这么说，你还记得住有两个跟你关系比较亲近的同学，傅连声和孟玉蝶？”
“抑或者说是孟蟾蒙。”崔南钟徐徐说道。
徐探清心上雀跃道：“你也来了。”
崔南钟微一点头，而后朝着赵襄道：“你必然是清楚自个儿的怨结是与他们相关的。最奇特的一点，是你在这所学校里辗转，从未离去，莫非这儿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赵襄低头冥思，毫无头绪。他抬眼看向徐、崔二人问：“你们又没有办法，能再帮我多想起来一点？”
徐探清与崔南钟互视一眼，正等着他这句话呢。
徐探清说道：“我可以使用灵力渡桥，借由你的身体残存的记忆去探知你前世的经历，只是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句，此法损身，于你来说，更是会摧毁你的怨气，如若你不愿意...”
赵襄倒是十分直爽地说道：“我要这怨气作甚么，前百年我浑浑噩噩，不知所谓，现今有机会能知道我前世的事情，死也瞑目了。”
“好。”见赵襄这般爽快，徐探清也不啰里啰嗦了，转首对崔南钟道：“你为我护法。”话音刚落，他就于指尖汇集灵力，一星一点的绿光如萤火虫一样飞到他的身侧，顷刻间，就攒起了一泓巨大的灵力。
赵襄感知到灵力渗入他的魂魄之中，慢慢地阖上了眼。
硝烟入侵到城东联合公学，象牙塔内的学子们清平安乐的梦想被打碎了。颠沛流离成了他们生活的主旋律。
学校被迫听课，傅连声想要带着病重的母亲回乡下去避一避。孟蟾蒙的父亲预备送她出国去，只是整个世界都这么乱糟糟，去哪里能得到一片安稳？她的父亲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赵襄家的钟表铺子也迫不得已关了，不止是他家，那条街上裁缝铺子、书画斋、糕点店，都把门板挡了起来。有时候走过一条街，都未必能见到一间开着的铺子。
“结束了吗？”外面又是一通轰炸，赵襄藏在木窗后，他家院子里的枣树都颤了颤，抖落下了枣花。
傅连声警醒地左右视看，四下无人。他才说道：“没有人来。”
赵襄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他刚刚要送傅连声离开，没成想，就有一串暴雷似的声音从远处响了起来。他连忙拽着傅连声躲进了屋子里。这些日子，他听说了不少惨痛的事情，他不愿意这些事情再发生，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傅连声道：“现在没事儿了。我得回家去。”
赵襄一把拉住了傅连声得袖口，说道：“才安静几分钟啊？你现在要出去说不准儿就被抓住了。”
傅连声面色焦急，道：“可是我妈还一个人在家呢。”
赵襄劝慰道：“只要她守在家里不出门，等到这一波过去了，就安全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傅连声还是放心不下：“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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