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浩真没有想到快过春节了，医院里还有这么多人。
三人等了两趟电梯都没能上，其中一趟俞国春已经先挤进去了，看见俞浩他们还站在外头，又扯着背包挤了出来。
好不容易上了电梯，又是满满一电梯的人，其中还有手里自己举着吊瓶的病号。
俞浩的手放在Hugo的肩上，谁知电梯门一开他就跑出去了。
“诶！还没到！”俞国春眼疾手快要拉他，结果自己也跟着跑出了轿厢。
俞浩一怔，看周围的人都在打量自己，电梯门还在等着，他不得不对大家抱歉地笑笑，走了出来。
Hugo在电梯外张望片刻，想再进电梯时，发现门已经关上了。
他回头朝叔侄二人憨憨地笑，本来就可爱得像洋娃娃似的一张脸更是让人没办法责怪他。
他们只好再等下一趟电梯上来。
俞浩没有想到，在等电梯的时候，又遇到了王旭东。
他和芮忱在一起，看样子应该是芮忱好心过来送他。
两人见到俞浩他们，都愣了一愣。
芮忱先打量了一番两个小朋友，笑道：“嫂子，带小孩来看云笙哥？”
俞浩听他这么明目张胆地称呼，不由得神经一紧，瞥见王旭东的脸色转瞬白了，便尴尬地笑笑，不客气地剜了芮忱一眼，道：“扯。”
芮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看看王旭东，又看看俞浩，好像发现了什么，讶异道：“认识？”
“嗯……同学。”俞浩不自然地介绍了一句，突然想起王旭东曾说带孩子来析津看病，问，“他的小孩在你们科？”
芮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目光往两个小朋友的身上一晃，笑容有些苦涩，点了点头。
这里是重症监护病房，整个医院里气氛最紧张的地方，平时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但总会在某一个警报声之后，变得热闹非凡。
俞浩让小朋友们先把吃的给牟云笙送上楼，自己跟着去探望王旭东的孩子。
几乎每路过一间病房，俞浩都能看见里面的仪器发出机械而规律的声音，所有的医护人员表情都肃静得近乎冷漠。
家属们的交谈细声细语，好像害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听见嘤嘤的哭声，俞浩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往一间病房里看，见到围在病床边的医护人员都低下了头。俞浩连忙把目光转向了正前方。
王晓晔的病房是距离楼梯最近的那间，他的母亲还守在病房外，听到有人过来，连忙起身。
“阿浩？”才一天不见，周芸看起来苍老了几分。
王旭东走近道：“他的朋友也住这间医院，刚才正好遇见了。”
周芸听了一愣，看俞浩的眼神多了些同病相怜的情绪，关心道：“还好吧？你的朋友。”
俞浩点点头，说：“还好。休息不够，晕倒了。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他回答着，注意力却完全被房间里的仪器吸引。
彩色的显示屏上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参数和标志，俞浩几乎都不认识。
忽然，有一台仪器突然响起了报警声，听得他跟着夫妻二人都紧张起来。
芮忱说着“没关系”，交代病房内的护士把仪器的参数调整过来。
小朋友的身体上插着各路管线，深静脉管、胃管、气管插管、尿管……小小的他躺在病床上，要不是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了动，俞浩还以为他真的无声无息了。
俞浩想到之前俞国春做骨髓移植的时候，再难的关卡，仿佛挺过去以后就没事了。
做了手术就会好，好像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但是，想到这孩子做了肝脏移植以后还是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他本来是活泼好动还是内向安静，俞浩光是看了心底都隐隐作痛。
不经意间，俞浩瞥见周芸裤脚上打的补丁，心里好像被给了一鞭子，手指不自觉地扣了起来。
“吃了饭过来的？”王旭东先打破了沉默。
俞浩回过神，讷讷地点头道：“啊，嗯。”他看见放在一旁的半个老面馒头，不知是不是要问他们同样的问题。
又说了几句话，到底是没有看到小孩子醒过来，俞浩心里沉甸甸的，和他们道别以后就往外走。
正巧一名护士经过，见到芮忱，便叫住他：“芮医生，有个事儿不知道要不要说一下。”
“什么事？”芮忱看她欲言又止，回头瞥了一眼那间病房，“病人还是家属有什么问题？”
这是一名四十几岁的老护士了，伸长脖子瞄了一眼，小声碎语道：“就是那个病房的桶装水，今天送水工来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已经好几天没换了。先前倒是看桶子空的，送水工问要不要换，家属说不用，刚才巡房，我看又满了。应该是没有另外叫送水吧？”
“什么意思？”芮忱皱眉，问完又想通，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老护士看他没有正面回复，脸上露出不满，又补充说：“自来水就算是烧开了，还是不太干净的，要是他们让病人喝了，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不好办。”
“我知道了。”芮忱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样，重复道，“你先忙吧。”
她不甚满意地看了芮忱身旁的俞浩一眼，悻悻地撇嘴，离开了。
俞浩以前有家人在医院里长期住院，知道这护士是什么意思，问：“他们家情况很困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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