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是病人的隐私，按道理不应该向外人透露，但芮忱和俞浩他们很熟，大抵是心里也郁结，叹了口气说：“手术以前就很困难了，移植手术医院承担了一部分费用，术后免疫抑制剂也是我们免费提供的。但后来回去，监测方面还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用手指比了比，“现在费用清单有这么厚。不怪他们老是关注着，以前有过送来以后就找不到家属的。前两天，孩子又出现了肝功能衰竭的现象。”
俞浩听得骨子里冒寒气，王旭东家里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他们都是农村家庭，当初在学校也是因为家境相似才会熟悉，加之不能为人知的性取向，说同病相怜也好，相濡以沫也行，才这么走到了一起。
虽然不知道这十年里王旭东过得怎么样，但从这两天见到的情况来看，恐怕不见得有什么好转。何况小孩还得了这么重的病——俞浩不是不知道那些仪器加在一起，一天得烧掉多少钱。
“医院有募捐吗？”俞浩轻声问，“本着人道主义精神……”
“我们这儿三天两头都是这样的病人，人道主义精神是有，但医生护士也是要吃饭的。”他说完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但是好奇怪……怎么会这样？”
俞浩忙问：“怎么了？”
“这个病房桶装水的单是我签的，他们根本不用付钱……”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无奈地挥挥手，“算了，当我没说。”
俞浩的心往上一提，暗想莫非是王旭东他们借此贪了那几桶水的钱？可芮忱没有明说，他只好低下了头。
“嫂子，你和你同学很熟？”芮忱突然问。
他的牙关一紧，看向芮忱那双干净的眼睛。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何况芮忱和牟云笙一样，都是人精，恐怕早看出王旭东喜欢男人了。
纵然如此，俞浩还是点头，回答得含糊不清：“嗯，以前很熟。”
芮忱眨了眨眼，勾起一抹笑，不往下追问了。
俞浩的嘴唇紧抿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探听：“这一天得花多少钱？能治好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俞浩的印象里，医院就是个烧钱的地方，一旦生了什么大一点的病，钱就像流水一样，抓都抓不住。
俞浩回到牟云笙的病房，看到两个小孩正坐在他的床上，用平板电脑以二敌一和牟云笙玩军棋，吵吵嚷嚷的，没让病房多清净，活泼开朗的样子还让旁边的护工时不时停下手上的工作多看两眼。
“怎么了？”牟云笙很快注意到俞浩进门时的神色不对，把平板电脑交给小朋友。
俞浩的眉头紧锁着，走过来叹气了一声，说起王晓晔的事。
牟云笙一怔，想起王旭东的小孩是住在这家医院里，问：“他是晨晨的病人？”
俞浩点了点头。
牟云笙歪着脑袋打量他片刻，笑道：“怎么？我家的小天使又要助人为乐了？”
“你……”俞浩听得出来，这话没有讽刺的意思，为此他吃惊极了，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是怎么知道……王家需要帮助，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想帮忙的？
“那天看到他们，他们家里什么情况我就猜得差不多了。家里有人得了这么重的病，日子肯定好过不到哪里去，何况，ICU什么地方，我还不知道吗？”牟云笙说着，看他还是愁眉不展，又道，“想帮忙就帮吧，家里不是没钱。我瞅着我这要折寿的节奏，应该也是平时少积了阴德的缘故……”
“你别乱说话！”俞浩不喜欢他这样诅咒自己，真当自己无牵无挂似的。
牟云笙挑了一下眉，还是笑得云淡风轻，说：“家里的钱不都是你在管？你看着办吧。”
俞浩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牟云笙就答应了，一时脑袋都热了，不知要说什么好。他吸了吸鼻子，说：“也不是很亲的人，会让他们打欠条的。小孩子真的太可怜了，和他们两个一样大，但是半点生气也没有，身上都是管子……”
“知道了，我有机会也会到楼下看看的。”牟云笙看他这激动的模样，怕他内疚，便说，“我赚钱可不是为了买你不开心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吧。”
这话让俞浩着实一惊，瞥见连护工都听呆了，连忙红着脸说：“我也不是窝在家里不做事，房贷我们不是轮流还的吗？”
他点了点头，不争辩的样子反倒是给了俞浩一记闷棍。
俞浩吐了口气，嘟哝道：“真是一精神就毒舌，职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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