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浩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说漏了嘴，店里的员工们都听说牟云笙住院了，一个个表现得关心备至，纷纷说要去医院探望股东。
俞浩知道牟云笙素来不喜欢不熟的人套近乎，嘴上说着好意心领，还是让她们该放假的就回家过年去。
况且，牟云笙不是大病，住了四天以后就出院了。
早上，俞浩为了买到新鲜的食材，去超市逛了一圈。
到了医院病房，他看到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禁愣住，问护工：“牟先生人呢？”旁边还放着行李袋，俞浩走过去打开，东西都放里边了。
“他说出去一下，待会儿回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快过年了还不能回家，护工的脾气不太好，语气很生硬。
俞浩没来得及再问，她就离开了，最后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看来她是知道了他和牟云笙的关系，看得不顺眼吧。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态度，默默地拿出手机给牟云笙发信息，问他在哪里。
原来是去看王晓晔了，俞浩在电梯里想起来，牟云笙说过有机会会去看望一下。
想到这里，俞浩的笑意就扬上了嘴角。
但见到牟云笙和芮忱时，他们说话的神情看起来却不是很愉快，俞浩猜想应该是谈到了王晓晔的病情，便走上前去叫了牟云笙一声。
“嗯，来了。”牟云笙的手自然而然地揽了一下他的肩膀又松开，对芮忱说，“他家里人知道这个情况吗？”
芮忱神情凝重地点头，道：“他们没有医保，本来负担就非常重。我觉得真的……唉。”
“怎么了？”俞浩看他们这样，不禁跟着紧张，“晓晔他怎么了？”
牟云笙的嘴巴轻轻抿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俞浩的肩上，对芮忱说：“那我先回去了。回头再说这个事，你也和家属说一说吧。说不出口就让别人说，耗着不是办法。”
不知为何，芮忱的脸一红，点了点头。
俞浩还是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谈论些什么，由着牟云笙带自己走，等远了才问：“芮医生怎么了？”
“没什么，他自己的问题。”牟云笙叹了一声，显得有些疲惫，在等电梯的时候捏了捏鼻梁，突然问，“俞浩，上回你说帮你同学，钱借给他们了吗？”
俞浩本打算等回家再说这件事，既然他问起了，便说：“还没有，钱已经挪出来了，正要给他们。他们很感激，但是现在也欠了不少钱，恐怕三年五载还不了。”
“没事，不是这个问题。”牟云笙走进电梯里，斟酌着该怎么向俞浩说明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俞浩不习惯看他这副模样，但也不想催他说，只好乖乖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牟云笙喟叹了一声，道：“要不这钱，咱们就别借这么多了。没什么必要。”
牟云笙说前半句的时候俞浩还疑惑，最后那几个字让他的心顿时冷了半截。
什么叫做“没有必要”？俞浩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牟云笙的嘴里说出来。他张了张嘴巴，一时间很多对牟云笙以前的印象都回到脑海里。他愣了半晌，问：“为什么？”
话如果说出口，便显得太冰冷了，但人活在世上，光靠人情味是活不下去的。奈何，牟云笙清楚俞浩不太理解这样的道理，担心他生气，便没有直视他，而是面对冰冷的电梯门，说：“你大概不太清楚病人的情况，刚刚我仔细问了问。他们这次来，除了前三天的费用以外，其他的都没有缴。考虑到他们没有医保，先前手术的费用又让家里负债累累，医院没催，坚持给病人进行了积极治疗。可是现在病人已经发生了序贯性的多器官功能衰竭，没有意识了。”他顿了顿，解释道，“他不是只有肝的问题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出牟云笙的言外之意，俞浩喉咙发紧，反问：“你去看过他了吗？”
牟云笙的眉心皱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
“你要是去看一眼，就不会这样说的。”俞浩回了这一句，转脸面对电梯门。他能感觉到牟云笙看自己的眼神有多吃惊，但他没有回视。
走出电梯轿厢后，俞浩忍不住说：“你答应得好好的。”原来是这样，俞浩说完才意识到，郁结在自己心里面的到底是什么。
牟云笙知道，一直以来自己答应过俞浩的事从不会反悔，俞浩必然也习惯如此了。但照现在了解到的情况，他不得不重新斟酌借钱的必要性，看俞浩似乎还是不能理解，他解释道：“我没说不借钱，但现在这样耗着，真的没必要。医生已经和家属说过，这样下去，人财两失……”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呢？！”俞浩生气极了，忍不住喊道。
闻言牟云笙一愣，过了两秒钟才回过神来。
他皱起眉头，却没有回应这句话，语气肯定、气息平稳：“我说了，钱不是不借。要是人能救回来，钱送出去都没问题。我只是把情况告诉你，你原本打算怎么做，你来安排。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来的。”
俞浩不喜欢牟云笙这样说话，显得公平而正义。他果然接不了话，但堵在心口的情绪还是没办法驱散。
牟云笙停了停，神情正派得就像在法庭上面对任何一个证人，道：“再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这小孩子和你非亲非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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