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情依依临行赠小礼 心怯怯迫问诌大谎
上回书说到，皓月来至霁霆房中辞行，玉篌与君铠皆赐了他些赏，而后便起身告辞。皓月正要跟着一同离去，却又被霁霆叫住，待玉篌君铠二人出去带上了门，皓月便拱手问道：“不知殿下还有甚么吩咐？”
霁霆垂着眼静默许久，又沉吟了一阵，抬头朝小青与鹿鸣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要与蓝兄单独说。”
两人听了，正要转身出去，皓月却道：“不必，殿下有甚么话也不用避着他们，要说便大大方方的，若连他们也听不得的话，我也不想听。”
鹿鸣听言，转头去看霁霆，见他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也看不出究竟是甚么心绪，良久才听他又问道：“你这么急着要走，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
小青与鹿鸣皆是一愣，皓月却道：“昨夜的事？昨夜不过我救驾来迟，拖着殿下在岩洞中睡了一宿，我却不记得还有甚么事了──现下要走，也不过是家父的嘱咐而已。”
“若果真与我无关，”霁霆又道，“待我回了金桓宫便叫人安排，封赏你们蓝家入皇城来住，你救了我一命，多大的赏赐都是应得的，可没有推辞的理由。”
皓月听言，便在地上跪下道：“昨夜殿下遇险，我不过机缘巧合将殿下救下，这是多亏了篌二爷与铠二爷帮着瞒着，才没有惊动山家上下，也不会连累一干人等。殿下向来体恤，自然不愿将此事声张，那所谓救驾一事其实也就无从谈起，殿下莫要为了我一人，坏了这苦心经营的规矩，如此才不负你我相交一场。”
霁霆的话被皓月堵住，一时有口难辩，起身来回踱步一阵，又转头道：“我昨日……真是无心──”
“昨夜本就没有甚么事，”皓月打断了霁霆的话，“小墨与殿下相识，得殿下青眼是我的造化。只是天下缘分之事皆是命定，我出身寒微，殿下却是将来的九五之尊，不过一时瞧着我与往日结交的达官贵人不同而觉着有趣儿，久了也难免厌烦、要丢开手的。
“小墨不求闻达富贵，只愿阖家康健，因而不愿搬来皇城，也不敢伴君侍奉。今日辞去，往后绝不踏足皇城半步，这便是我要向殿下讨的赏了，望殿下恩准。”
皓月说完，毕恭毕敬在地上磕了一头，一旁的小青见了，也只得跟着跪下磕头。
霁霆见他们二人如此，只得拂了拂袖子，道：“既昨日夜里甚么都没发生，你又何必如此赌咒发誓再不来皇城？若说这话，可知是记恨我了！”
皓月伏于地上并不抬头，只肃声答道：“小墨得殿下赏识，喜不自胜，岂有记恨的道理？只是方才也说了，我实在人微福薄，又与殿下缘浅，这几日得与殿下如此亲近相处，已是天赐的福泽造化。只恐再放肆下去反折了寿、乃至连累家人，所以才说再不往皇城来，若殿下果真念着这两日的交情，便允了我罢。”
霁霆听了这话又气又恼，蹙着眉长吁短叹，又焦灼地踱了几步，转身坐于凳上，背对着皓月不说话，而皓月与小青不得他的命，也只不敢起来。
一旁的鹿鸣见了，上前给霁霆斟了杯茶，轻声劝说道：“殿下，蓝公子既然都这么说了，殿下又何必执着不放？前两日殿下私下里还与我和其芳说‘这许多年来头一回结交这么一个知心的好友’，彼时蓝公子尚不知殿下的身份，可知殿下与蓝公子果真交心，并不是贪图权贵，既如此，现而今殿下又怎能以自己的太子身份强求蓝公子一家搬到皇城来侍奉呢？
“若果真殿下下了令、颁了旨，蓝家自然也不敢不从，可若如此，殿下与蓝公子这交情还能痛快吗？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拿在这说虽不十分贴切，可不论是交朋友、做知己，总要你情我愿才可。
“我虽不知昨日夜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儿，可这话里话外听着，我私心想着或许是殿下有甚么过错。既如此，殿下就更不该如此执拗，且就放蓝公子去罢。不拘到底有甚么故事，日子长久了，误会疙瘩也就慢慢解了、淡了，若再有缘分，自然会有重逢的一日，到那时岂不更好？”
鹿鸣将这一车的话说完，垂着头将茶捧到了霁霆面前，霁霆微抿着唇将茶杯接过，沉着脸思虑良久，方举杯将茶吃了，侧着头道：“鹿鸣说的也对，昨日之事是我的过错，我也不能强留你。只是……只是你那一日若想通了，愿意再来皇城，一定要使人去宫里通报我，我定会再与你相见的。”说完又朝鹿鸣道：“将我那把刀取来赠给蓝兄，也算是往后的入宫求见的凭证。”
鹿鸣为难道：“殿下，先前您吩咐我将有阳家纹样的刀送回宫里去了，现下佩的这把虽是好刀，却实在难做甚么凭证……”
霁霆瞪了鹿鸣一眼，想了一想，起身自腰间解下一方汗巾，递到皓月跟前道：“这汗巾是赤氐上月进贡来的，系在身上自生草木之香，不是甚么值钱物件儿，却也是我贴身佩戴的，上头绣着阳家的纹样，也可以做个通关的凭证——只赠你这个，可万不能再辞了。”
皓月抬头瞧了一眼，见那汗巾四四方方、纯白无垢，上头除了边角有个阳家纹样外没有一字一花，便伸出双手捧住，口中又谢了赏，才起身将其系在了小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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