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之后，荀彧忙得天昏地暗，实在没空理我。我于是提着礼物见了各家嫂子，算是打好关系。 我闲来无事，却也不想呆在房间里头计算画图。曹操东救洛阳，荀彧镇守许昌，全是没空。我这才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亲朋好友，于是和荀彧知会了一声，去找郭嘉。
我一进门就看见郭嘉闭着眼睛躺在树底下的席子上：“嫂子呢？”郭嘉答：“不知道。出去了。”我用脚尖踢了踢他：“看你这窝囊样，自个儿夫人去哪儿了都不知道。”他说：“你怎么来了？”我说：“你猜？”郭嘉撑开眼皮扫了我一眼：“无聊。”我沉默一下：“什么意思？”郭嘉说：“曹公去洛阳了，你现在很闲。”我靠着树看着日光透进来：“其实也没，要是夏侯渊不在军营，我还可以去找元让文则他们。”郭嘉“哦”了一声，继续睡觉。
我和郭嘉呆了半个月，可以说是过着很放纵的生活。不知道为什么，嫂子这半个月一直没回来，我问他，他说：“可能还不想回来吧。”我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于是也懒得问了。曹操接了小皇帝，正在回许昌的路上，我抓紧一切时间挥霍放纵，郭嘉却开始做点正事。他忙到很晚，也不和我说话，而且他的鬼画符我一个字都看不懂。有一天他突然说：“文若怎么还没来信？”我笑着挪揄他：“你想他了？”他说：“戏志才死了。”我吓了一跳：“你别乱说。你怎么知道的？”他在纸堆里翻翻找找，抽出张纸来递给我。我拿过来看，那上面绝对不是郭嘉的字，写的十分清晰：戏祭酒于长安病逝。八月十七日午时。我沉默一下，其实我和戏志才只说过几句话，算不得熟识。我问：“他才二十几吧？”郭嘉答：“大我三岁。三十了。”我不怎么喜欢他这种口气：“那也好年轻。”郭嘉说：“我想去许昌。让荀彧给曹公写信。”我说：“你真无耻。戏志才才刚死呢。”他愣了一会儿神，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他自己：“是吗？”
我回去的时候，曹操的信和我一并到的。信里说已经迎到了天子，但是戏志才病死了，我哥心痛了一番，写信给荀彧要求赔偿损失——美其名曰，颍川多名士，可有替志才者？我马上告诉荀彧郭嘉的意思，托他马上回信给主公叫主公经过阳翟的时候等我们一时半刻。荀彧叹了口气：“他还是不肯听我的劝。”我拍拍荀彧的肩膀：“你看郭嘉那个废物样子，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一路上郭嘉显然对阳光极不适应以至于马车上隔着厚厚的帷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出行。他白天睡觉，晚上看不了书，于是就看着天上的星星。 我问他:“你会观星吗？”他说:“不会。不信。”我说:“我有个师兄很在行这个，他知道了肯定要打你。”他笑，细长的狐狸眼睛眯起来，很狡黠聪慧的样子:“事在人为，和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关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你多年来说的第一句有志气的话。”他又躺下:“太有志气的人活得太累。”我说:“你想见我哥吧？拿出点志气来好不好？你这样太没用了。”他侧过头来:“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跪坐着看窗外:“你不是最擅长看人吗？反正，我哥是个很有志气的人……比你有用多了。你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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