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一直吃到快十二点才散了，啤酒度数低，一个个深藏不漏的酒坛子根本没醉，就是喝得有点亢奋，非要在夜晚的街道上走成一排玩报数游戏。
走到一半，西瓜还有点意犹未尽，问：“蹦迪吗姐妹？”
王舒意摆摆手，“老年人蹦不动了。”
于是西瓜便转身问其他人了：“还有转场的吗？”
“KTV走不走！”
“是时候展现我嘹亮动人的歌喉了！”
一顿烧烤吃下来，算是彻底吃掉了众人之间的隔膜，纷纷暴露了掩藏在网宅表皮下的本质。
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该做出什么选择，心里也有数。有一部分人high不动了，选择回酒店躺尸，水里无生和别关空调加上山风拂山岗打算再去召唤师峡谷转转，西瓜和夏青玉等人要去KTV。
王舒意在分叉的路口告别了他们，跟着回酒店的人群往另一边走。
深夜加餐也是回酒店的养生老年人，队里没有其他女生了，王舒意想了想，便和他走到了一起。
午夜的街道寂静，偶尔有一辆夜车开过，丝瓜藤和黄大仙走在前面讨论七月新番，王舒意就和深夜加餐慢慢跟在后面散步消食。
两人同行了一段路，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默无声的走着，路过一条河流时，河岸璀璨的装饰街灯大亮，隔着河水波光粼粼的摇来。
夜间温度彻底凉下来了，一阵夜风吹来，王舒意听见深夜加餐开了口：“我一直有个问题挺想问你的。”
“什么？”
深夜加餐问：“当时，你为什么会坑掉当异呢？”
也许之前对于王舒意来说，当异是个不能提的黑历史，但经过深夜加餐多次执着提及和询问，她也觉得这说开之后好像已经没什么大不了了。只是她也比较好奇：“加餐大大啊，当异这种中二病小说究竟何德何能让你念念不忘啊？”
深夜加餐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停住脚步，跟王舒意说：“我姓夏，叫夏询，询问那个询，你可以……不用叫我的笔名。”
“哦，我叫王舒意，舒展的舒，意思的意，”王舒意也自报了家门，但她笑了，“我还是觉得叫加餐大大习惯一点。”
“那行吧。”深夜加餐点点头，不知是酒精还是其他，路灯下，他的脸有些红，“当异是我看的你的第一本小说……我觉得写得很好，就这么没有后文了很可惜。”
王舒意内心有点复杂，她看着深夜加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异这本小说，真的是个很不成熟的想法，所以后面当然理所当然地没有继续下去了，哪里就当得起深夜加餐夸赞很好呢？
王舒意还记得，《当代妖怪异闻录》是她第三本小说，那时她一点名气也没有，前两本都是文笔还很稚嫩的奇幻小说。也许是受了刺激，还是怎么的，到当异这里，王舒意的画风突变，以前小说里的尖锐与锋芒通通显现出来，没有任何遮蔽的意思，化形的戾气直指每一个她看不顺眼的地方。
她用各种手法，去比喻，去代喻、借代、反讽这样一个世界——“人可以死，但必须死在医院”的医闹家属，跟郭小四打抄袭官司三年未果反被嘲讽的庄羽，骗人骗钱杀人不偿命的基三818，会吃人的山沟农村抓女人来生孩子，还有自杀死在戒网瘾学校的孩子们……
是在自诩社会观察者吗？还是在学鲁迅痛斥黑暗？
都不是，只是一腔不平无处发泄，满怀中二地付诸于文字。
那时候的她想通过怪谈鬼故事这样的形式将所见之景都记录下来，认为这就是一个观察者应该好好看看好好思考的问题。
但是写了之后呢？
她个人的情绪发泄了，问题能够解决吗？
与文字打交道久了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这样的错觉，认为文字是有力量的，有分量的，其实没有。
文字本身没有力量。如果观众选择视而不见，你表达得再多都没有用，都只是个人的心情日记。
王舒意说：“坑掉当异，其实是我当时写不下去了，的确写不下去了。我不知道那个文字会不会骗人的讨论结果是什么，但至少在我这里，文字是不会骗人的，我没办法写自己不相信的故事。我觉得，我也不会再填坑了，因为我觉得，与其充满戾气的把一切悲剧都摆上台面，还不如好好写一个故事。在故事里，我的这些想法依然会瞒不住，出现融汇在整个故事当中，但我觉得这样更好，会显得我不那么可笑。”
“是，你后来的故事里都带着这样的色彩。现在也的确变得更好了。”深夜加餐点头。
王舒意没料到深夜加餐这突如其来的吹捧，有点不好意思，跟他说：“其实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关注你的作品，每次再版我都会买……因为……因为我记得当时在书店看到你的小说，我就蜜汁自信，我也想要写出这样的作品。”
“说起来，也真是感谢□□这次活动吧，不然我怎么会有能和你组队的机会啊。”
深夜加餐笑了一下，没说其他的话，他推了推眼镜，问王舒意：“写完这本西幻，你下一部，有想写的吗？”
王舒意认真思考了一番：“我觉得还是要先休息一下，写完之后三个月之内应该不会开坑，你懂的，宁缺毋滥。”她也问深夜加餐：“你会一直写小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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