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微点头,似乎不愿多说。
“大少爷在汉味轩,叫您也过去。”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坐了进去。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快,就连身边给他开门的人也没注意,但却被一直盯着他的穆小央看见了。有钱人家的确是有钱,下馆子都嫌弃。有钱人家也的确是薄情,不仅父子感情不好,兄弟感情也不咋地。
隔着单向玻璃,少年发现了车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车发愣的穆小央,他早就习惯了被凝视。逸夫中学是公立学校,见过这样车的人不多,每天这样盯着看的人数不胜数,只不过这个小孩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羡慕之外,还有些他也常见到的……怜悯?
思及此,少年皱起了眉头,“走吧。”
司机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目送豪车离去,穆小央挠了挠头,往家走去了。
穆小央的父亲穆恩回家时,电视上正在播着地方台的三八妇女节晚会,主持人慷慨激昂:“今天,我们满怀信心,期待着姐妹们的《明天会更好》!”
见到穆恩回来,穆小央连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哒哒”地跑进了厨房,端来一盘尚有余温的菜,又从饭锅里舀了一大碗饭,“爸,来吃饭。”
穆恩一反平常地没有过去,而是在原地顿了顿,坐在了一边。
“爸?”穆小央用筷子戳戳他。
“明天是周六吧。”穆恩垂着头。
“是啊。”
“这两天你就收拾收拾,去你李叔家。”
“我为什么要去李叔家?”穆小央拧着眉,他才刚八岁,满脸的稚气又生来便长得好,这样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让穆恩一时有些说不出原因。
穆恩想了想,把真实原因隐去了:“爸不能给你好日子,你李叔家条件好。”
“可我就想和爸爸一起。”穆小央抱着个油亮发黑的抱枕,小小的身子团成了一团,“爸爸没钱我也不嫌弃的。”
穆恩顿时心头一阵无名火,抄起一个拖鞋就砸到了穆小央的头上。
“你去不去?”
“不去!”穆小央噘着嘴,眼里泪水打转,“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
他这话无疑又是踩到了穆恩的痛脚,穆恩暴跳而起,把穆小央的书本杂物统统朝着他的脑袋扔了过去。
“我叫你不去,我叫你不听话!你个拖油瓶!丧门星!”穆恩一边扔一边骂。
电视上的晚会还在继续,男女歌星们一个个使遍了浑身解数,力求能让听众们沉醉其中。
“日出唤醒清晨大地光彩重生,
让和风拂出的影像谱成生命的乐章,
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叩叩”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李白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好了没啊老穆?”
“这就好!”穆恩连忙长喝一声,找来一个尿素袋子,把穆小央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扔了进去,这才开门。
他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擦着额头上莫须有的汗,“对不住啊老李,孩子东西多,收拾得慢了些。”
李白树吊着眼睛,“不会是打算赖账了吧。”
“怎么会怎么会呢。”穆恩笑起来,招呼穆小央过来,“来,小央。”
穆小央不情不愿的过来。
“哟,这孩子脑袋上怎么还破了个口子啊。”李白树问。
穆恩定睛一看,穆小央的额角还真有个小口子,血还没结成痂,估计是刚才被书砸破的。
“嗨,这不是,知道能去他李叔家了,孩子高兴,收拾东西收拾得太快了,不小心嘛。”他连忙解释。
“哈哈。”李白树长笑两声,“那行,人我就带走了。”
说完,又叫唤一声,“航航!”
李航晃晃悠悠地从楼下跑上来,打量着哭哭啼啼的穆小央。
“来帮你弟弟拿一下东西。”
“切,我才没有这种娘们唧唧的弟弟。”李航翻了个白眼,两只手像个小大人一样环抱着胸,一脸的肉都在说着拒绝。
“怎么说话呢。”李白树装模作样地吼了他一句。
于是李航又用鼻子嗤了口气,才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穆恩手里的尿素袋。
穆小央跟着李白树一家走了,电视里的歌唱到了尾声:
“你真心的面孔
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青春的骄傲
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穆恩关了电视,看了看桌上凉透了的菜,泄愤般地狼吞虎咽。
穆小央不知道自己是“赌注”,是穆恩输给李白树的。
李白树也没说。他虽然好赌,但总之是比穆小央的爹多了几分人性。
李白树家在老城区这一片来说的确不错,那时候房子都小,两室一厅的也就六十多平方,李白树索性就买了两间,把中间打通了,在那个时候就住上了四室两厅两卫的百平大居室。
但那时候计划生育,李白树和老婆何萍只有李航这一个孩子,四室的房子除掉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一间书房,还有一间一直当做杂物了。
穆小央要住进来,他们就把杂物间收拾出来了半个,又翻出来了个李航用旧的床垫子,搁在地上,铺上了新床单给穆小央睡。
穆小央哭了半晚上,早就累极了,上床没多久就哽咽着睡着了。
旁边的李航就没这么老实了。
他身为是五班的扛把子,熬夜通宵不在话下,这回家里新来了个人,更是激动地睡不着觉,他开了房门,偷偷溜到了杂物间的门口——妈的,他竟然锁门了。
李航嘁了一声,又隐隐约约听到主卧有人在说话。
“你这样把一个孩子弄过来,没事吧。”是他妈妈何萍的声音。
“没事。”李白树翻了个身,“你不是早就想再要个孩子陪咱们航航了嘛,我都打听了,穆恩那个老东西自己不求行,儿子学习倒是挺好的,刚好能给咱们航航辅导功课。”
“那……那倒是,但是你这样不会算是买卖人口吧,这,这可是犯法的啊!”
“哎呀,怎么会,你说说你们这些娘们,一天天都在想什么,我,李白树,是正儿八经凭借自己的手气把那小子赢过来的,他老子没钱拿儿子抵债,这不是天经地义么。”李白树啧啧两声,把自己的歪理说得掷地有声。
何萍顿了顿,担忧道,“那你千万别给那孩子说他是这么来的。”
“啧,放心。”李白树挪了挪自己胖乎乎的身子,“我又不是旧社会的奴隶主,你就是,妇人之仁。”
何萍听他答应下来才放心一点,“行了行了,早点睡觉吧。”
李航在主卧门口听了个一清二楚,用尽全力才让自己不要惊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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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卫涵:他总看我。
司机:少爷别生气,他肯定是看上你的车了。
小卫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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