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将整个身子仰躺在草地上，闭了眸，静静听着风声水声山谷声。
他本非良善人，所做之事，唯心而已。他江流与那夏子辰，是实打实的陌路人。他救他是情分，不救他，是本分。
他…倒是变了不少。
夏子辰想着记忆里的人，不同于民间盛传的七尺男儿，自愿入夏室，战场的枭雄，却为他入皇室笼，渊国受宠小殿下，却为他换女身，着红装这些荒唐事，即便在如今看来，对一个皇子来说这也是莫大的侮辱，夏子辰并不是太理解当初这位渊国小殿下是抱着怎样的打算来他身边，他的目光和心思，永远放在国家利益和子民身上，他可以扪心自问江流在他夏国时，他都以皇子之礼接待着人，至于外间的流言，他并没有义务去帮他解决。
他记忆里的人，是当初一勒缰绳直接横在自己的马车面前，他掀开帘子看着面前一身亮色明黄长袍的青年，实在难以说他是男人，眼里的朝气和高高上扬的唇角都彰显着眼前这个青年有多纯真，青年直直看着他，“你便是夏君主？我与你一同回去。”哪青年没等他开口就直接弃了自己的马上了他的马车，陌生的气息贴近自己，那青年伸手就揽在夏子辰腰上，转头看着夏子辰时几乎面贴面的揶揄：“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那时的夏子辰明显被眼前一系列的事情弄的无措，这位渊国小殿下太过没规矩了，他伸手按压下人的手，淡淡的瞥人一眼，奉送两个字：“不必。”
夏子辰眼中带上一抹沉郁，江流的不幸，只是他生在皇室，只是他本身太过优秀却不懂收敛。
望着草地上仰面躺着的散漫男人，夏子辰低头嘴角悄然上扬稍许，如今这人倒是大不如从前的轻狂了。
心口稳稳的吁出一口气，任何一个上位者，这一生都会做很多不得已的选择，连各朝史书都难以准确评鉴一个帝王的功过，更何况是悠悠众口的风评。
而另一边的江流却是悠然的很。他听着自然的声音，这是熟悉的宁静。
深夜，江流仰躺草地，身下垫着宋缜铺上的薄毯。
渐行渐近的夏子辰看见他脚步一顿，后又继续走来。
江流睁开眼，拍拍身旁的草地，示意夏子辰坐下。
拖着伤口并未痊愈的身子，夏子辰沉默不语的盘腿坐在江流身旁。
双手枕在脑下，江流望着满天星斗，是很久没看见这般美景了。想到身旁某人，轻笑：“还没睡？”
夏子辰也顺势仰头看明月，“嗯。”
…
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夜更深了，江流终于坐起身，以手支头，说：“明日便到了成安，届时你便自行离去吧。”说完起身扯走薄毯离去。
转身便看见一直等在身后的宋缜，抱剑而立，而身后夏子辰暗哑的一声回应被晚风越吹越远。
成安位于边疆，似乎这种边疆之城，自伫立起便是见证人的离别。
风起了，黄沙弥漫。
从一路的寡言到如今的沉默，夏子辰只能被动接受江流所有的改变。他站在城外，身后是黄沙弥漫，江流站在城内，身后是烟熏人家。
临别无言，江流礼貌点头告别，率先转身离开。
“你便是夏君主？我与你一同回去。”
…
夏子辰久久地站在城下，眼里有一丝迷茫，他这两天回忆的有点多了。
他没有见过江流的背影，永远是夏子辰，这个冷硬的帝王将背影留给别人。而当江流转身准备离开，夏子辰微掀了唇，很快又抿紧，眼里有些懊恼。
“关城门。”
熟悉的冷淡声音响起，夏子辰抬头寻找方向，看到那人倚在城楼上，望着他，薄唇轻言：“夏君主此番孤身一人前来拜访，恕我渊国照顾不周，他日定当旗鼓相迎。”
宋缜站在江流右侧三步远的身后，抱剑而立，神色冷漠。
这种冷漠，让夏子辰心里满满升起一股耻辱，这股耻辱感，一点一点往他眼里爬。
岂不是耻辱么，他的伪装，他的回忆，他的隐忍，都是笑话。
即便如此，他气息还是一成不变的稳“承蒙，”他顿了顿，深深看了眼城上的人，“殿下照顾之恩。”
夏子辰负手离开，卷起黄沙，像谁的心事，空中飞舞不落。
看着楼下之人依旧如帝王加冕一样大步向前走，江流食指轻轻敲击楼城，自顾自说道：“宋缜，你知道，这是偿还。”
说完转身离开，他知道身后之人会跟上。
宋缜不语，他明白江流的偿还，所以这一路，他再不甘，再隐忍，再愤愤不平，也只能救治夏子辰，照顾夏子辰。因为从小殿下一开始决定救夏子辰的那刻，望着小殿下无奈的眼，他知道的，小殿下。
在偿还曾经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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