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在家吗?”门外有人喊道。
其实不用多此一问。连父身体不好,除了出门抓药,连生一般都在家里照顾父亲,得空也在家读书,很少出门。
连家喊道:“在的大伯,门没锁,您直接进来吧!”
这位大伯,是啾啾的父亲,也是连家的族长,对连生家一向是能帮则帮,连生一直很敬重他。
大伯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推门进来了。他对连家熟悉,直接就走进内堂了。他身量比寻常男子瘦弱些,精神却很佳,人也很和蔼。
“阿生啊,听说你爹身子好些了,我跟你婶子路过,就顺道过来看看。你爹呢?”
“谢谢大伯和婶婶挂念,我爹最近身子松快了不少。不过刚才喝了药,这会儿正在休息呢!大伯进屋坐坐吧,我去倒茶。”
连生指了指内堂,大伯却摆手拒绝:“不用费功夫,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娘走了这么久啊,你爹大病小病就没断过,我跟你婶子一直不放心呢。”
连大伯一边说一边打量了四周,院子里虽然还算干净,看着却始终有几分颓色,不像当初弟妹在世时那般温馨舒适。连大伯满脸怜惜,感叹道:“算起来,你娘已经走了有半年了。我们连生辛苦啦,等你爹痊愈了,日子就松快啦。”
你娘已经走了有半年了……
像是一把刀扎进心中,连生垂着头,心中又难过又期盼,他想:只要娘在家里,不管什么情况,我和爹都觉得很快乐。
他悄悄瞟了一眼西厢房。
连大伯好像没看到他的眼神,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天也不早了,阿伯和你婶子就不耽搁了,先回去啦。”
到这时,婶子才过来拉着连生说话:“天气暖和了,婶子给你和啾啾都做了身新衣,明天你过来拿。正好啾啾她舅舅走商回来,带了些药材还有两条宝鱼,你明天下午过来,婶子给你们熬鱼汤。”
“嗯,谢谢婶婶。”
婶婶温和一笑,也捏了他一把。
连大伯已经先往外走了,还没走两步,他就背着手看了天色,又往西厢看了看,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哎呀这天,我看要下雨啊。哎,这屋顶上瓦是不是歪啦,可别漏雨了。我去看看啊阿生!”
连大伯行动如风,连生从婶子的手下扭开一瞧,脸都吓白了!
“不用了阿伯,那屋子我天天打扫的,屋顶不漏!”
连大伯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行动却不容阻拦:“你看你这孩子,阿伯跟你爹爹是打小玩到大的好兄弟,跟我客气什么,我帮你看看啊!”
那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西厢房内,一片幽冷沉寂。背光的阴暗处安置着一方牌位,牌位之下香烛已经燃尽,只余光秃秃的木棍斜插着,还有红色蜡泪滴到黑色木桌上,凝成一团。
牌位之上,高挂了一副画像。画中,夕照里的女子素衣黑发,梨涡浅笑,身后梨花绽放。
“……”
连大伯两眼迅速扫视了整个房间,没有发现丁点活人痕迹。这屋里也不是能藏人的样子,打量了两眼牌位,他便退后两步,一脸的尴尬为难。
“哎呀,这真是……无意冲撞弟妹了!对不住啊!阿生,大伯不知道这安置着你娘的牌位,我看这屋顶没问题,那我就先走了,有事你来找阿伯啊阿生。”
连生没有回应,他紧紧盯着这间屋子,待得客人的脚步声匆匆远去后,他关上门,在屋里找了一圈。
没人——
就像当初忽然回家一样,忽然不见了。
连生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娘?”
隔窗传来的风声习习,门檐下的铜铃声幽幽远远。
“唰——”一件衣衫忽然凭空落下,连生抱起一看,袖口针脚细密,绣出的梨花图案遮住了全部的拼接痕迹。
“娘!”
他大喊一声,却再无人应答。
————
与此同时,离着连家数十丈外的小山上。小山腰上有一座小亭,亭中有一女子,素衣墨发,衣绣山水。她正在作画,软风吹拂着,那双眼睛沉静而幽凉。
女子左手握笔,右耳侧倾,又一阵清风扫过,她似乎从风里听到某种隐秘的信息。片刻后,指掌变幻跃动,似有几缕清风被她掐在掌心,抛射出去。
顺着那股风,连家牌位上挂的那副梨花夕照的美人图,忽地被高高抛起,飞过屋顶,飞过田野,飞到山林。
女子抬手接住。
白衣的妇人从画中走出。
她问道:“心愿可了?”
妇人答:“心愿已了。”
女子听罢眉眼中便有了一分笑意,道:“心愿既了,那便去吧。”
了却今生心愿,黄泉之下,你便安心投胎去吧。
妇人后退一步,跪下叩头:“多谢姑娘再造之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来世若得幸相遇,妾身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我无名无姓,唯爱作画。若非要一个称呼,便唤我一声丹青便可。去吧,莫误了好时辰!”
语罢,她笔下一划,挥笔之间大地震颤,林野噤声。伴随着低沉的轰隆声,一条通往地底的深不见底的道路浮现于世,呼号的阴风带着黑气从里面溢出。妇人走到入口,又回身一拜,这才走上这条通道。
待她进去后,道路迅速消失。
丹青将石桌上洗笔的水洒在那片被阴风吸干的地面,只见那片被夺去生机的野草野花沾上水珠后就像饮了仙露,又精神起来。她浅浅一笑,慢悠悠的卷起画轴,整理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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