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斐老先生从未遇到过鸡鸣狗盗之事，或者老先生根本想不到会有人窃入他一个致仕文臣的书房，防范意识低得令人发指。婠婠轻易在书里找到好几封信，拆开了仔细研究。
斐松，当世儒学大家，他教过两位帝王，和当朝公主。这个人在此时和后世的名声都很好，只有在戏文里，是个害死公主的恶人。他始终觉得女弟子言行逾矩，不合礼教。因此暗中偏向宗室，甚至最后公主被逼和亲，也是他暗中推手……
这是婠婠在戏里看的。当时旁边的庆朝的鬼大哭流涕，痛骂了斐松好久。
大庆朝没有皇子，只有一位嫡出公主。皇帝没有嫡亲兄弟，只有几个皇位竞争的失败者。斐松曾叹息：帝无长子，国无储君，前路危矣。
四周的属国如今一个比一个能闹腾，也正是因为看到国无储君这点，趁机掀起争端。却不料这公主是个厉害的主儿，智计超群，杀伐果断。三年征战后，北国退还十座城池，承诺二十年不起兵戈。
外邦震慑，内臣也震慑。宗室原本一直等待着皇帝过继嗣子，传承大位，如今却忍不住揣测这位陛下有心立帝姬。一时间，朝野人心浮动，波诡云谲。
长乐看过这首诗，出乎意料地冷静。她面对老先生苍老的身影叹了口气，把信放回原处。又转身亲自在墙上某处拨弄，打开了暗格。
没料到她对书房这么熟悉，连暗格都知道怎么打开，婠婠觉得自己瞎忙活了半天，有点儿不高兴。拍拍手，就去门口望风了。
身后传来哗哗的纸张翻动声。
两刻钟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婠婠赶紧叫人撤退。恰在此时，药效过了，斐松先生也有醒来的迹象！婠婠赶紧俯身将指缝的药粉吹到他面上，低声蛊惑道：“这是错觉，你还没醒，什么也没发生，一切正常～”
脚步声转过回廊，朝书房行来，长乐把密信和暗格复原，婠婠嗅了嗅，空气里没有残留奇怪的味道。两人对视一眼，跳窗跑了。
月光皎皎，长乐抱着人飞檐走壁，穿墙过巷，巷尾拐角处恰有一条黄狗和一只黑猫在对峙，空气中，目光冰冷，厮杀无声。
猛然间两人从中掠过，猫狗眼前一花，俱以为是对方动了，不约而同地一声怪叫，战到了一起。
长乐闻声脚下一滑，差点儿没稳住身子，再往后瞧，狗咬猫挠，战况激烈，难舍难分。
“噗……哈哈哈哈哈！”
月婠婠在她怀里探出头，见此景况直接笑出了声。
“闭嘴，别吵醒了街坊。”
“忍……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说完捂着嘴又笑得浑身发颤。
长乐左右望了望，见路也不远，夜也还长。索性放下她，两人慢慢走回去。
“刺激吗，公主殿下？”婠婠说话时还微微带喘，给笑得。长乐抱着她飞奔了一路，不仅心平气和面不改色，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点儿。
她闻言看了婠婠一眼，道：“老师不曾习武，又年纪大了，虽然康健，但到底不如年轻人灵敏，探他的书房易如反掌！你是从哪里觉出来刺激的？”
“可是这是我第一次夜探别人的府邸！”婠婠兴奋地说。她往前走两步，然后转了个身直面长乐，扬起的衣角像月色里荡过来的水波。
“公主殿下以前做过这种事？”
“以前？我上一次夜间出行，是率领三百人夜探敌营，烧了敌军三处粮仓。”长乐提起以前，声音变得温柔低沉。”战场之上，动辄毙命，时时刻刻都要警惕戒备，杀人如吃饭一般常见。而回到太平环境里，不需要时刻拼杀，却更需要谨慎谋算，她偶尔也会有一瞬心宽意懒，冷眼观天下。
婠婠忽然住脚，借着月光细细看长乐，望过来的眼睛里褪去了所有情绪，婠婠问：“公主不惊讶？不生气？不难过不失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你现在如此平静……是不是早就有所怀疑？”婠婠娇娇一笑，“呵……也对。若非早有疑心，怎会凭我无根无据的一句话，随随便便就去翻亲信老师的书房。
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我竟还自作多情的觉得受到帝姬殿下的信赖，真是滑稽，可笑。”
夜风又起了。乘着风，长乐看着她离去，黑色身影在月色朦胧中渐渐消失。
幽暗中有身影暗自跟上，又被隐匿的黑衣护卫勒杀于幽暗中。确认女子平安到达，远处的护卫打出一个手势。
长乐点点头，反身回走。
……是什么时候对老师有疑心的呢？
她叹气。应该是在很早，很多的细枝末节中，生出了按捺不住的猜疑。
只是她以为，可以改变他的。
——————
关上门的那一刻婠婠就清醒了。
大风起青萍之末，万事万物都有迹可循。斐松的异常，以公主的机敏聪慧，必然有所警觉。
只是最终斐松名留青史，以忠义和睿智的形象流传后世。长乐公主却被逼下储君之位，远嫁三千里，后世史书里，几乎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迹。
所以，在历史中，她到最后也没有动手，也许是因为信任，也许是因为不忍。不管是哪种，都说明此刻她是真心敬爱这位的老师，而自己，蓦然闯入，撕开了这层其乐融融的表象。
婠婠对着月光摊开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俗世卷请大家收藏：(www.zhuiyo.com)俗世卷追哟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