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的日子的确枯燥，除去学术他几乎刻意免去了和孔卿的交流。如此他便一心赶路，反倒早到了几天。这也意味着住宿的钱要多上一笔。
按理说本该繁华热闹的地界，一路上倒是遇见不少上来就哭丧着脸求大爷赏点钱的，人们紧闭着门将讨粮食的拦在沉寂的街道上。
孟柯觉得奇怪，三年过去，不说更繁华，起码不至于落魄成这个模样。更何况还是乡试这样的大事。
如果不是孔卿拽着他加快了脚步的话，恐怕他连原本挑选的那间残破的客栈都住不起了，扑上来的老人和小孩他没法拒绝，那些人盯着他眼睛都快放光了。
孔卿仔细打量了客栈几番后递给他一袋碎银。
他惊疑的眼神给头上惹来一敲，孔卿好气又好笑，“放心，你师父我不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不过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孔卿的神情严肃起来，“皇帝就不管吗？”
孟柯突然扑过来捂住他的嘴，瞪大的眼睛里藏着几分惊恐，“师父，这样称呼是要掉脑袋的。”
孔卿顺势在人食指节上咬了一口，逼得人缩回了手，“我还怕这个不成？”见人迫于他的威严硬生生将话憋回去的几分委屈样，又安抚道，“放心，如果我想，没有谁能看见我，更别说听见我说话。”
事实上孟柯正攥着食指节发呆，师父咬得很轻，连牙齿都是冰凉的，像雪花一头栽在手上似的。
“您是打尖住店呀？”
如今点头哈腰的掌柜一招呼，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道，“麻烦要一间客房，顺便上一点饭菜吧。”
掌柜爽快点点头，“得嘞。”算盘在手中打响了，又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您是来赶考的吧。”
“是。”萧瑟的街道传来小孩的啼哭声，孟柯朝外看了一眼，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打听道，“掌柜的，外面这是怎么了？之前明明很热闹的啊。”
“客官以前来过啊？”掌柜苦笑了一声，“那算您运气不好，前几个月闹灾荒，官府还没开粮仓呢，日子不好过。一会儿吃的上有什么招待不周的，您多担待，我们这儿也不容易不是。”
“掌柜的言重了。”
这掌柜一看便是几十年的生意人，回答了他的问题，话里话外又无一丝不妥。
不过既然灾荒都闹了几个月，如今更成了这副模样，朝廷没道理不管。他和孔卿对视了一眼，被对方紧蹙眉头的样子吓得不轻，生怕再听到什么大不敬的话，便轻轻摇了摇头。
皇上虽脾气暴虐，却也从未做出此般激怒百姓的事。要么就是上头拨了粮，遭了官员的克扣，这也是常有的情况。可要克扣到如今的地步，倘若有人被逼得上告到了朝廷，派下钦差来，十个脑袋也不够掉，反倒是得不偿失。
这便有些反常了。
“皇上都自顾不暇了，哪有心思管我们。”隔壁桌见状也是考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我有认识的人在宫里当差，说是皇上的病呀，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奏折都搬到了寝宫里，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他们这些奴才呀一不小心就得掉脑袋。”
“真的啊？”
“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成，”说得兴起的人四处看了看，凑近人耳畔，“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啊，就不行咯。”
最后四个字再次轻了一轻，却清晰地钻进了孟柯耳里。他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宫里的事也能被这样讨论了，却见四周依旧吵闹，并没有因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有任何反应。
他疑惑地看向孔卿，对方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有些人是真的没听到，毕竟他也不敢张扬，若不是我动了点手脚，你恐怕也听不到。”孔卿顿了顿，“而有些，是想继续听下去，你莫坏了人的兴致。”
“可……”
“这样的消息能传到民间来，怕也是有心人为之。”孔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自顾猜测道，“难不成是争夺皇位的戏码？”
“师父有所不知，当今皇上只有一个儿子。”孟柯仍觉不妥似的，神情不适地停顿了片刻，见孔卿示意的眼神才继续道，“且在其七岁时便已被封为太子。皇上缠绵病榻已久，多数事务也都交与太子处置，不可能是争夺皇位啊。”
“偌大一个后宫，却只有一个儿子？”
孟柯思考了片刻，“说来也奇怪，据记载和民间流传，夭折或被害的都有，均活不过幼儿时期。唯有太子平安地存活到现在，因而民间也大都认为太子是天佑之人。”
“如今太子有多大？”
孟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毕竟从未见过师父这样追问过什么事。师父好似对皇宫里的事格外上心。
“太子应该是十七岁。”
孔卿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还没有我存在的年岁零头那么大。”
“……”见师父竟因为虚妄的年纪难得晃了晃神，孟柯忍不住笑了起来，被瞪了一眼后又转而正色道，“太子年纪虽小，能力却强，再加上有丞相从旁协助，也把朝廷打理得井井有条。”
“别的不说，这位丞相可是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大人物，这点你们不否认吧？”隔壁桌的谈话也热烈起来，发话的人眉飞色舞地描述道，“有史以来最小的状元，更在十九岁就位居高位，担任丞相时还被赋予了辅佐太子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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