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亮一盏露营灯放在地上，于溪阔席地而坐，思考之后该怎么办，曲何的愿望就像天方夜谭，难道要闯进深山一遍一遍用大喇叭广播“谁是凶手”吗？承认才有鬼了。能有什么办法把当年几个所谓采药的人筛出来呢？
院子里，张允文正试图以最快最彻底的方式卸下自己乡村杀马特的装束，苦心经营多年的得体形象毁于一旦，不管多结实的红线也得被崩断，走向胜利的道路果然凄风苦雨，愁云惨淡。室内的灯亮起来，摇摆的水纹上隐约能看见自己的脸，随手打乱倒影，多少还是有些心烦意乱。也许曲何的到来于他来说是好事，他需要更多的信息，而那些信息只有曲何能提供。可于溪阔的到来让他始料未及，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这么好了？
酒精炉上烧的水已经沸腾，这样持续五分钟后才算消杀干净，于溪阔正想提起壶，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把水倒进一边的水杯，又把水杯递给他。
“谢谢，能透露一下你目前的想法吗？”他还不知道曲何是以何种名义把人诓来的。
“什么想法，”张允文仗着灯火幽微，近距离同他相对而坐，膝盖都要碰上，继续问他道：“关于你三更半夜跟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荒郊野外的想法？”
冤家路窄，他和曲何果然互相看不惯，“不是，你是为了那些失踪的学生来的吗？”
原来是要聊正事，张允文正经起来，“算是。”
“其实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能共享信息。”
张允文试想过这个可能，“他十句话能有一句是真的就不错，合作很可能变成一种内耗。”
“你不找他，他大概率也会来找你，记得要有所保留，他就不能利用你。”
“我很好奇，”张允文终于还是直接问出来，“明明跟这件事毫无关系，你是以什么立场参与进来的？”
“你可以放心，我跟你站一队。时刻要小心曲何，还有他带来的人。”为了把装备运上山，曲何找了不少人来帮忙，要都是体型突出的倒还好，可这几个人里还有瘦的像杆的类型，很快于溪阔就明白过来，这些人，极有可能是曲何豢养的那群怪人。
他要的不是这样一个保证，可真要问自己想要什么，又说不上来，“当然，我对他一直很警惕，倒是你，怎么老跟他混在一起？”
“这个问题对你查的事来说不重要。”
张允文坚持道：“但是对我很重要。”
于溪阔几次想要开口，最终还是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行吧，婉拒了，总是这样拒绝他，真让人挫败啊。
“其实曲何是为了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才来的。”
特别好的朋友？温阳吗？都不敢承认，装什么一往情深，“所以你又觉得情有可原吗？”
于溪阔看着那盏灯，闻言回过头，不紧不慢道：“怎么叫又，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找一个真相。”
曲何是蛇吗，太会塑造自己了吧？张允文试试水温，往各自的杯子里放了个维C泡腾片，“那你的办法里，包括冒名顶替别人身份，□□当事人十一年，最后还残忍地杀掉他吗？”
于溪阔拿起水杯，看它拖着泡沫尾焰在杯子里荡来荡去，“我知道这件事。”
这下轮到张允文摸不着头脑了，“你知道？”令人迷惑，知道怎么还敢跟这种人有联系，“那他就是罪犯，现实里没见过，电影里总见过吧？十恶不赦，杀人如麻，非常可怕，离这种人越远越好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吗？”
听到这于溪阔泛起一丝怒意，反驳道：“蒋宽老师也杀人了，但我不觉得他可怕，也没有十恶不赦。”
自己的一概而论惹到他了？“你需要保证自己不是受害者。”
“我不会的。”
“你不能保证。”
“我就是能保证。”
这句话说完，于溪阔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了，他总是这样，一生气就后悔，却又忍不住，“不好意思啊，脾气不好。”
“不不，是我太主观了。”要是换做别的什么人，反复提醒之后依旧执意作死他就不管了，但正是因为他的私心，才给对方带来太多超过一般人的约束和期望了。
“我是想说，我有确凿有效的证据，来这里之前，以曲何的名义寄给了你们大队的办公室，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会来。
“什么证据？”
于溪阔似乎是不想再回忆具体内容，只说了得到它的经过，“是电影刚上映那次，他带我去看了一些录像，我偷拿了一张光盘，本来只是想辨别一下真伪，毕竟伪造那些录像很简单。可我拿走之后才发现，我拿的那张，跟别的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里面是，”他说着皱起眉，语速不自觉放缓，“是一个人，住在笼子里，被别人喂着吃很烫的饭，然后他，后来他就瘫在那里不动了，可是他的眼睛还在动…”只是复述，就像背后有人一样阴冷。
“我知道了，”他察觉到于溪阔的不适后及时打断道：“你不觉得这个行为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危险吗，你答应过我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先来找我的。”
于溪阔喝了点水，视频内容让他有些反胃，“你每天那么多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何况这事我解决的了，只是时间问题。当时去看录像的只有我们两个，他知道光盘是我拿走的，我也知道他已经知道是我拿的，但他不知道我已经把光盘内容备份给你们了，所以只要他还想回去，就必须保证我的安全。你觉得我们像朋友，不过是互相威胁罢了，所以我才说，我能保证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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