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三司会审人犯当庭翻供，所有言论直指王熙风。皇帝在内阁百水昆的建议下再召刑部十三司，着都察院旁听，重新审理此案。当天晚上，许呈恶再次接到命令：灭口白方文。
许呈恶正在擦剑的手停住了，虽然早已下定决心将这颗心磨砺的比手中的剑更硬更冷，可是白刃上的鲜血可以被擦掉，心却不会忘记，忘记曾在他手下喉咙割开、热血喷出的一个个或罪有应得或无辜枉死之人。
他宁愿将自己的灵魂化入手中剑，不再受这人性中残存温热的煎熬。
太烫了，这擦过的血、流过的泪怎么还能烫的伤人？
不过他所有的抗争也只不过是在面上多蒙了一块黑布，接着再次去往刑部大牢。
而这次却被堵在了必经之路上。
一样是夜如水，月如钩，屋顶上此时却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虽也蒙着面，但他却化成灰许呈恶都认得出来。
他拱了拱手，对那人道“跟了我一晚，终于露面了”
那个在京都外东来驿馆和他交过手的蒙面金刀客。
“不才，被许兄发现了”那人也拱手“许兄什么时候也开始蒙面了”
许呈恶揭下面纱“只是不想被一个人认出而已”。虽然已经认出了。
“那这个人肯定不是在下，是那位秀才兄弟吧”
许呈恶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坦诚，默认了他的话“当日在刑部大牢，你已看到了”自己当时就觉得有人跟踪尾随，可那人也是高手，转眼就不见了。如今自己方才确认其身份。
“原来我那么早就露了马脚啊”
空中的白月皎皎，整个屋顶都仿佛裹上一层银粉，明亮见影。可那屋顶上的两个人却各自仿佛有深不见底的秘密，谁也无法看穿谁。谁也不会先开口问及对方的身份、势力，各怀鬼胎。
许呈恶开始暗自琢磨。如果对方是洪派势力，不管是这次阻挠他去杀白方文，还是上回在驿馆内解救孙不矛都说得通，可是既然对方当初就目睹了自己威胁白方文诬陷王熙风，怎么会拖到现在才出手，白方文也不可能活到三司会审的那一天。
如果是吕派或者孟派派来监视白方文的，真的只是监视不会像自己一样逼迫其翻供吗？毕竟，这可是掰倒王熙风的良机啊。可是对方没有，甚至在自己威胁时也按兵不动。如果说朝中的文官们不屑于此道今日又为何要来阻止。
如果是纯贵妃和洵王……不对，他们应该没有这个脑子。
如果，如果是陛下呢？
转眼间，思绪已转过了千万个，对方却还是没有出手。
“许兄，其实今日我是自作主张来的，无人指使”那人突然说。
“……”
“我虽不知许兄师承何处，交手数次却已识得君剑中的精妙，想来我纵横江湖，自认为武学之道难逢敌手。却不知京都庙堂自有强中手”
敢情自己这么绞尽脑汁半天，这人只把自己当个陪练的。许呈恶有些想翻白眼。而且这人嘴上说的尊敬，什么“难逢敌手，佩服佩服”，可是自己上一战可是输给了他呀。
“既然如此，就手上的兵器见真章吧”说罢，许呈恶已经拔剑出鞘。他不是个很热衷于脑力活动的人，偶尔的几次深思熟虑已经很不习惯了。杀手的本性还是能动手就绝不动口。
“许兄，你怎么那么喜欢用剑说话啊”那人嘴上虽埋怨，一把暗金鎏纹刀却舞的滴水不露“我话还没讲完”
“有什么可讲，问过我的剑先”
两人于屋顶之上，圆月之巅比试，许呈恶剑法扬长，剑尖划过掀起阵阵肃杀，主攻势，欲快速取胜。那人的暗金刀刀身笨重，却快若闪电，凝结成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主防御。一时竟是谁也打不过谁，谁也败不给谁。
许呈恶和他交手多次，深知这人和自己的武功不相伯仲，靠单打独斗难以取胜。那边也像是了然这一点，在格挡的间隙对他说道“许兄，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什么”
“你真的要去杀他吗”
“……”许呈恶不回答，手中出剑愈发狠厉。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他这么想也这么说出来了，下一剑刺下的时候用了十成力气，连脚下的瓦片都在震动。
那人向后急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月光下，那人的身影突然就有些模糊不清，许呈恶正欲近身上前，忽听那人说“那人已经死了”
？
“我杀了他”
许呈恶扯了扯嘴角，想当成个笑话来听。不管这人是洪派也好吕派也好，此刻杀了白方文都会引人怀疑。
可是，为什么手不由自主握紧了剑柄呢？
“我家大人说此人没有利用价值了，不如早点处理掉让各路党争乱做一锅粥，人人自危”
这是什么目的？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可笑，难道以为我会信吗？
那人掏了掏衣袖，拿出来了一张纸，随即高声朗道“论王安石申商之实。昔王荆公之变政，非全无功效，然则其后之弊窦在所难免，则亦不容为讳……”
许呈恶听着这篇文章，只觉得字字都如此熟悉。他能不熟悉吗？这正是当日自己给白方文出的那篇题目。
“我到的时候那秀才当时跪在地上，疯了一样撕毁这信件，末了又小心翼翼一片片拼完整。你说这是他自己写的吗，可这上面好像还有另一个人笔迹。后来狱卒发现他私带东西进来正要抢他手里的纸，可他死活都不给，于是过了火的烙铁救招呼上去，他全身关节都被打断了，没有力气就只能用牙齿去咬、用头去撞。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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