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西尔提问的同时,赛诺的瞳孔瞬间紧缩,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路痴如法西尔,也能知道身后是通往刚才集市的地方。
他话音的尾巴被巨响一拳打散,消失在空气里。但是法西尔很肯定赛诺一定听懂了他的问题——
提问后赛诺整个人反应都有些激烈,甚至脚后跟微微抬起,右脚前端已然在地上迅速地磨了一个半圆。法西尔自小和两位魔法天才一起长大,当然知道要是放任下去,一只魔法阵的外轮廓就会划成了。
他反应更加敏捷地紧紧箍住赛诺的手臂,下了狠力地牢牢把赛诺锁死在原地,一张唇翕动一瞬,脑子里浆液沸腾。他明明听信了布力察的话,知道眼前的赛诺不是真的赛诺,但是看着那一瞬间赛诺想逃走亦或是攻击的防备模样,法西尔还是有些可悲地、清晰地感受到……
心里头好像被铁砧一类的东西系在线上,然后狠狠得往下一拽,不仅心掉在地上,还被铁砧砸了个稀碎。
……法西尔没想躲,也一眼都没看那声巨响。
但是巨响引起的躁动很大,碎土尘烟里夹杂着一些慌乱的话语,说明着好像事态不是那么简单。
法西尔管都没管,他那双锐利漂亮的眼比自己的手还要紧地盯着赛诺,只感觉有种熊熊燃烧的怒火在他耳边还有口中蔓延。
“…你不交代清楚,我就拖着你死在这里。”
法西尔等尘烟散去一些,周遭的声音变小了一些后,他才开口。
赛诺怔愣着,法西尔僵持着,忽然两人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抬眼看过去,看到了一反常态有些狼狈的吉赛尔。
“……”正准备解释的赛诺的心这回是真的掉进深渊里头了。
“……”法西尔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刚刚感应到封印被动就立刻安抚好塔娅母女变身赶来的“吉赛尔”满头雾水,只觉得眼前两人的动作纠缠似乎有些反常了。
他皱了皱眉,开口:“亚特王子,地下城发生异动,我受命来带您回去。”
他说完后,更加感觉周遭的空气变得几欲凝固。
往日里机敏懂事的下属此刻竟然还用上奇怪的计俩,对着他无声地挤眉弄眼:“……”
还有优雅如法西尔,竟然第一回这么大喇喇地把嘲讽的笑容摆上面颊。
“是吗?受命带我?”法西尔笑了笑,语气危险,“敢问在比兰城里还有谁能命令您?亚诺城主。”
三人归去的阵势是悄然无声的。
不过也可以说这比悄然无声还要过分,因为除了法西尔,其他两人走路的步伐,已经快要等同与幽灵了。
.
“您怎么还不恢复原本的模样?”
望着送自己到门口的目光沉沉的吉赛尔,法西尔额角青筋一跳,没好气地问道。
他怎么就没认出这双眼睛呢。
虽然改变了外貌,但是这双眼睛总是带给他一种沉沉的感觉,仿佛有野兽蛰伏其中,随时就能冲出来将人扑杀。
……还是他太天真了。
法西尔脑子里快速回放曾经假扮塔娅时亚诺里格对自己的针锋相对,实在是头疼得不行……他貌似找到了总是被“特殊对待”的原因,感情一开始人家早就看穿了他们塞尔国对待联姻国不负责的态度吧。
所以……他才会这样对待自己,时不时换成塞诺的身份这样欺骗自己,换做是法西尔,要是一开始知道别人早就居心不良,也会一肚子坏水想要把人留下来捉弄的。
……但是,扪心自问,亚诺里格也没有对自己不好过,也没苛待过自己。
那他究竟图的什么?
法西尔没能想通,但他也没底气生气。
“……抱歉。”亚诺里格垂下眼,一阵风吹过两人的面颊,再次看向他时,他已经恢复成为了原本的模样。
黑发黑眸,里头沉着寒冷的水,还有那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感。
法西尔扯了扯嘴角,忽然感觉笑不出来。
“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法西尔站得笔挺,他今日为了进亚诺里格的藏书馆,出门前特意挑选了一套比较正式的服装,瓷白色的小马甲搭配较为修身的西装裤妥帖地穿在他身上,虽然沾染了尘土,但对于总体形象来说那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浅绿色的长发高高的束在脑后,琥珀色的眸子被睫毛半掩,翻滚着一种夹杂在夜色中极为矛盾的污浊。
他没有讽刺的意思,他只是纯粹地想道歉。
“…一开始就被您发现我们联姻的态度不够端正,很抱歉。”法西尔清清淡淡地把话补充,“要是我,我被这样戏弄,也会感到不悦。”
说到这里,他感受到亚诺里格在他身上投注的视线有些灼热,让他心里头的一种愧疚更加无处遁形。他几乎是有些打破了自己慢节奏的讲话方式,下一句有些急地接上:“但是很感谢您一直没有拆穿,也并没有苛待我。”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气糊涂了,他早就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他现在脑子里除了抱歉这个单词什么都没有。
他气的不是亚诺里格,是玛利娅,也是自己。
要不是女王不舍得让塔娅嫁出去,要不是自己不够硬气,在后来心软地答应要假扮塔娅……
一个不合时宜的画面窜到他的心里。
他想起前不久看到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塔娅双颊泛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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